拾破爛的婆婆

宇佳

下班的鈴聲響了，胡曉妍沒有像以往那樣，興奮地趕緊往家跑，恨不得一步邁進她那婚裝的新房，漂亮的愛巢。現在，她慢慢地往家走，一步三晃。因為一想到家心里就堵得慌。這一切都是因為婆婆的到來。

婆婆很能干，收拾屋子做飯全包。常問“妍妍，想吃什么？媽給你做。”盡可著她的口味掉著樣地做。她一要幫忙，婆婆總是不讓：“你們工作一天了，回家好好放松休息吧。”碰上這么好的婆婆，她慶幸自己的命真好。可是幾天后，她發現婆婆熱衷于撿垃圾。每天早、中、晚出去三趟，到小區的垃圾箱翻找，并把找到的廢紙和飲料瓶帶回家，放在門廳處。這令她感到很不衛生，很氣憤。

過了一段時間，她實在忍受不了了，對愛人于飛說：“咱媽天天往家撿垃圾，這不太好。你跟媽說說，以后別撿了唄。”于飛爽快地答應了。

第二天下班她滿懷期待，愉快地回家，推開門，廳里仍是一堆垃圾。

她把于飛拉進臥室，關上門問：“你跟媽說了嗎？”于飛說：“說了。我剛說一句，‘媽，您以后別撿垃圾了。她就說了一大堆。”她不解地問：“一大堆？什么？”于飛道：“媽說她小時候怎么怎么困難，想撿紙殼飲料瓶都沒有，她糊火柴盒換錢。又說建國時國家怎么怎么困難，現在雖然富裕了，那都是辛辛苦苦干出來的，不能浪費，有用的東西就不能扔等等。”曉妍大呼：“天哪，她在作報告嗎？”一下跌坐在床上。

她想，這老太太教師出身，真能講大道理。什么節約浪費，不就是為了那幾個小錢么。太摳了，太拿錢當回事兒了。這種認識使婆婆在她心中矮了許多，不免生出蔑視的心態。

既然這樣，那就拿錢解決吧。那天晚飯后，她拿出3000元錢遞到婆婆面前：“媽，給您。”婆婆驚訝地說：“妍妍，你這是干啥？”她說：“媽，給你零花錢，缺啥就買。”婆婆推開了她的手笑著說：“我的退休金比你這個大學生的工資都高，我不用你們的錢。”說完就出了門，回來又帶回來一些紙殼和幾個飲料瓶子。

她無語，無助，黔驢技窮。

她走進小區，繞過噴水池，穿過草地，來到綠蔭下的椅子上坐下，望著家的窗戶就是不想進門。

她返身離開小區，來到渾河岸邊。藍天明凈，夕陽照耀著清澈的河水，河面波光粼粼，兩岸草木蔥蘢，鮮花點點。生活在這清新美麗的沈陽市里，她如何能忍受家里有一堆垃圾？

她給于飛發條信息：我回我媽家了。

于飛在丈母娘家陪媳婦住幾天，再回家陪媽媽住幾天，就這么兩頭跑著。胡曉妍感覺這生活不完整，她的心情愈發郁悶。今天是周日，于飛沒來，她躺在床上望著棚頂發呆。一個念頭突然蹦出腦海：離婚！她被這念頭嚇了一跳，淚水奪眶而出。母親敲門問：“妍妍，今晚做你最愛吃的炸茄盒行不？”她忍住抽泣答一聲：“行。”手機響了，一看竟是婆婆，她不想說什么，沒接。

她沉浸在憂郁之中。不知過了多久，母親笑盈盈地舉著手機推門而人：“妍妍，你婆婆的電話，快接。”她無奈地接過手機，里面傳來婆婆的聲音：“妍妍，回家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小區安置了智能垃圾分類箱，大家都自覺地分類投放垃圾，不用我分類收拾了，咱家里沒垃圾了。”她心里一動，氣卻順不過來，冷嘲道：“喲，那您不少了一筆收入？”婆婆道：“你以為那賣破爛的錢我都花了？”她繼續挖苦道：“您都死死地攥著呢？”婆婆笑道：“孩子，那錢我都額外交了黨費。”她震驚：“黨費？”婆婆驕傲地說：“是呀，你婆婆我是黨員啊！”

胡曉妍張著嘴巴怔了半天，突然扔下母親的手機，抓起自己的小包往外走：“媽，我回家了。”母親笑問：“不吃炸茄盒了？”“不了，我回去幫婆婆做飯。”

點評：

一個常見的題材，但寫得不俗。主要特點是寫得很真實，母親的行為，妻子的埋怨，都歷歷在目，是我們非常熟悉的人物和生活場景。同時，因為常見，我們就期待后面能有個很新鮮的結尾。作者沒有辜負我們的期待，把老母親寫成一個黨員，她拾垃圾是為了環保，為了搞好分類，這樣，人物的形象突出了，情節的發展也合理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