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辣不歡

李坤

不辣不咸，難以下咽;不咸不辣，吃得不歡。

酸甜苦辣咸，鹽，是五味之首，不管山珍還是海味，缺少了鹽的滋潤就少了滋味，飯菜就缺少了神韻;辣，與鹽并列五味之一，也給飯菜增添了無窮的味道，那辣乎乎的味道碰到舌尖，滋溜一條火線滑到胃中，暖烘烘的感覺在心中瞬間蕩漾開去……

鹽，適可而止，咸極必反，難以下咽。可辣就不一樣了，即使再辣，也有人能夠吃得下，享得了，嚼得香。

記得小的時候，粗麥煎餅里沒有什么菜肴，唯一富足的是家前屋后園頭地腦一串串火紅的大椒。掐上一大把，切成條，剁成段，放入油中猛火翻炒，放上幾個雞蛋爆一下，多數的時候是沒有雞蛋的，等到大椒炒好攤開煎餅捋上一長溜，包起來大口地猛嚼，勝過山珍海味。還有的時候直接把大椒剁成碎塊，倒入醬油，用大號湯勺挖著辣椒和著醬油在煎餅里慢慢地包上一大包，哧拉哧啦地啃起來。尤其是剛剛烙好的小麥煎餅，冒著熱氣，就著辣椒的辣氣，在口中真的是蕩氣回腸，余辣繞口。每當看到辣椒，就會想起當年冷水漱口，張大嘴巴流哈喇子的情形。

盛產青椒的日子，是七月流火的季節，吃辣過多極容易上火，于是刀切大椒變成了刀削大椒。手捻著大椒柄，像刀削面一樣扔了種子只吃皮了。那年月，可口的菜過于有限，一般人家都是滿滿一大盤青椒炒紅椒。夏天氣溫高暑氣重，一頓吃不完扔了可惜，有的主婦就把大椒皮在盆中使勁兒地搓揉，揉蔫了去除部分辣氣。看到這樣的做法，也給我們那時的飯桌上平添了幾多談資——哪哪家不能吃辣，看那小樣。

一次在河邊洗衣服，村上一大嬸搶著要給我洗件衣服，盛情難卻之下我給了她機會幫著我洗了一件。回到家和母親說起此事，母親連問是不是她剛剛搓了大椒？擔心衣服染了辣味難穿。從那以后，看到有在河邊洗大椒的人，我們洗衣服總是躲著。

曾經在電視里看到為了爭奪勝負，顯擺實力斗吃辣椒，吃的場面堪稱悲壯至極，一把把紅大椒接二連三地塞進嘴里，把嘴撐得鼓鼓的，雙方都是強裝鎮定把辣椒咽下去，最后一方敗下陣來，我們看著都是一頭大汗。想想我們以前吃大椒的情形，有過之而無不及呵。

吃辣椒，與年齡成反比，現在早已過而立之年，吃辣退步了很多。許是腸道的原因，很多時候看著盤中有大椒，竟舉箸難下，幾次勉強吃下幾口，攪得腹中翻江倒海，煞是難受，好多次有拉肚的癥狀。幾次三番，愈發謹慎下來，逢辣不吃了。

小兒年方七歲，卻每頓無辣不歡。燒魚要辣，炒雞蛋要辣，雞蛋餅要辣，恨不得喝的米粥和菜湯也放上辣椒。用他的話來說，這樣才“夠味兒！” 每頓要不吃點辣，就嚷著不舒服。與我們，倒挺擔心他這樣的吃法，生怕吃壞了肚子。

難道這辣的愛好，也會遺傳？難道那無辣不歡的日子冥冥中也會延續？歲月沖淡了嗆人的辣味，卻沖淡不了那些難忘的辣乎乎的記憶。無辣不歡的日子，永遠會封存在記憶的最深處。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