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國生豬疫情對豬肉貿易的影響分析（上）

王夢圓 ，陶紅軍

（福州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福建 福州 350108）

豬肉作為優質蛋白質的主要來源，在非穆斯林國家居民飲食中占有重要地位，世界各國尤其是亞洲國家強勁的豬肉消費需求推動了全球生豬養殖業的快速發展。生豬產業鏈涉及主體多，周期長，包括培育種豬、加工飼料、生豬養殖、屠宰加工、包裝流通等諸多環節，因此養殖過程中很多因素都會影響豬肉產品質量安全，尤以生豬疫病為甚。

隨著豬肉國際貿易的日益頻繁，生豬疫病傳播速度加快、影響范圍不斷擴大，世界暴發的非洲豬瘟、傳統豬瘟等生豬疫病不僅給各國經濟造成巨大損失，而且對人類健康和公共安全造成了威脅。生豬疫病暴發首先會對其國內生豬和豬肉供給造成嚴重的影響，不僅直接造成豬群發病率、死亡率提高，同時由于撲殺和銷毀導致豬肉產量大幅度下降，給生豬養殖從業者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其次，重大生豬疫病的暴發還會直接削減豬肉消費需求。再者，為了保護本國經濟利益，越來越多的國家以SPS協議規定的動物疫病技術壁壘采取豬肉進口限制措施，因此生豬疫病暴發還會對豬肉產品的國際貿易造成嚴重限制。由于眾多不利經濟影響和現實疫情的嚴峻性，生豬疫病防疫是一項需要世界各國的共同努力的長期工作。近年來隨著世界各國，尤其是歐盟、美國等畜牧業發達國家和地區不斷加大對生豬疫病防控工作的投入力度，加強國際防控合作，使得生豬疫情影響范圍、造成的經濟損失趨于減小。

目前已有文獻關于生豬疫病對養殖從業者、消費者、畜牧產業的影響研究較多，但對國際貿易影響的研究較少。文章重點梳理近年來世界各國暴發的重大生豬疫情，對其后果和影響進行動物疫病經濟學分析，總結歷次重大生豬疫情暴發下價格變動的特征，并進一步研究一段時間范圍內豬肉進口變動規律，并為緩解進口豬肉市場價格劇烈波動提出了相應的對策。文章第一部分為前言，主要介紹生豬產業以及生豬疫病對國內經濟的影響，同時包括研究目的和章節安排；第二部分為國際生豬疫病防控機制，主要介紹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等國際組織為生豬疫病防控所做的努力；第三部分為歷次生豬疫病暴發對各國生豬產業的影響，通過案例分析豬病暴發帶來的國內生豬供給與需求變動，梳理對其國內生豬產業、生豬市場價格以及豬肉進口的影響；第四部分為結論和建議。文章考慮了在非洲豬瘟、傳統豬瘟、豬藍耳病等生豬疫病突發沖擊情況下各國豬肉產業和豬肉市場的波動，從而采取有效措施穩定疫病暴發國國內生豬需求和供給，減緩產業和市場波動，也考慮對豬肉國際貿易特別是進口的影響，維護進口穩定和生豬產業鏈穩定發展。

1 國際生豬疫病防控機制

由于全球重大生豬疫病造成的經濟問題日益嚴重，國際社會也不斷聯合加強生豬疫病防控機制。為了防控和消滅生豬疫病，聯合國糧農組織（FAO）、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和世界貿易組織（WTO）分別從人、動物、生態系統三個不同層面入手，共同制定了一系列法規、準則和標準規范全球重大生豬疫病防控工作，共同構成全球生豬疫病防控戰略框架。

其中成立于1924年1月25日的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主要致力于認識和掌握動物疫病發生、發展和流行的規律，促進世界各國動物健康信息的透明化。OIE生豬疫病預防和控制包括動物標識和追溯體系、動物疫病監測、動物疫病區域化管理、區劃和生物隔離小區、應急計劃，同時負責生豬疫病通報，協調各成員動物疫病防控活動等工作；制定相關豬肉產品的國際貿易規則，協調各成員國遵守在豬肉產品貿易方面的法規和標準；制定生豬疫病無疫區、無疫國家等國際認證等工作；同時幫助OIE成員國完善獸醫工作制度，加強獸醫能力建設，提高動物防控條件。

OIE在2005年取消了A類和B類疫病名錄分類，目前分為法定通報的豬病和非法定通報的豬病兩類，如表1所示。其中OIE法定通報的豬病主要包括非洲豬瘟病毒感染、古典豬瘟病毒感染、豬繁殖與呼吸綜合征病毒感染等。

當OIE成員國發生法定通報的重大生豬流行病事件時，該成員國必須立即向OIE發出通知，通知其領土內目前發生的特殊流行病事件。對于一個國家在六個月內報告存在的疾病，還必須提供關于疫情暴發、易感動物、病例、死亡、被摧毀的動物和接種疫苗的動物數量的數據。一旦OIE收到、核實和確認這些通知，立即向國際和區域組織公布相關信息。在通過即時報告通知OIE重大生豬疫情后，成員國必須每周發送后續報告，以便在事件發展過程中對事件進行監測。

我國農業農村部根據生豬疫病對養殖業和公共健康衛生可能產生的影響以及造成經濟損失的大小將生豬疫病分為三大類。一類生豬疫病對人和生豬危害極大，需要立刻采取緊急措施撲滅，主要包括傳統豬瘟、高致病性豬藍耳病、非洲豬瘟等。二類生豬疫病雖然相對危害性較小，但為了防止造成重大經濟損失也需要采取嚴格控制撲滅措施。三類生豬疫病較為常見，多呈慢性發展狀態，也可造成重大經濟損失，需要采取防控措施控制和凈化（表2）。發生豬病后，農業農村部一般采取措施要求各地全面監測確診疫情，按照國際慣例及時通報疫情信息，并加強生豬及其產品調運監管。

2 歷次生豬疫病暴發對各國生豬產業影響

2.1 非洲豬瘟

非洲豬瘟（African swine fever，ASF）是由非洲豬瘟病毒（African Swine fever virus，ASFV）感染家豬和各種野豬而引起的一種急性傳染病。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將其列為法定報告豬類疫病，該病也是我國重點防范的一類生豬疫病。20世紀在非洲首次暴發的非洲豬瘟隨著頻繁的豬肉貿易不斷在世界各地擴散，自2018年以來非洲豬瘟在全球都更加活躍，除了在非洲和俄羅斯等東歐地區繼續肆虐之外，共有包括匈牙利、中國、保加利亞、比利時、蒙古、越南、柬埔寨、中國香港、朝鮮、老撾、斯洛伐克、菲律賓、塞爾維亞、緬甸、印度尼西亞、東帝汶、韓國、希臘18個國家與地區首次報告發生非洲豬瘟疫情。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的統計數據顯示，2018年報告非洲豬瘟疫情的國家累計易感家豬為97萬頭，發病病例37萬頭，死亡12萬頭，撲殺和處置54萬頭，其中羅馬尼亞、波蘭、匈牙利和愛沙尼亞等四國的疫情上報最多。表3為2018年以來全球首次暴發非洲豬瘟國家或地區的情況。

表1 OIE生豬疫病分類

表2 我國生豬疫病分類

2018年以來非洲豬瘟病毒跨過亞歐大陸肆虐東亞與東南亞，疫情覆蓋范圍空前擴大。至此，非洲豬瘟迅速蔓延至與我國毗鄰的蒙古國、朝鮮、韓國、中國香港地區，以及東南亞國家。其中疫情最為嚴重的越南上報8 434起非洲豬瘟疫情，緬甸、老撾和柬埔寨等與越南毗鄰的養豬國家，也被迅速蔓延的非洲豬瘟疫情波及。大部分國家發現疫情后都立即開始撲殺活動，世界范圍內暴發的非洲豬瘟已經給全球養豬業和食品安全造成了致命的打擊。

2.1.1 羅馬尼亞

東歐地區的羅馬尼亞非洲豬瘟疫情的發生最為頻繁。非洲豬瘟病毒最初于2017年7月在該國西北部地區的Satu Mare縣的家豬中發現。自2018年6月9日以來，非洲豬瘟疫情開始在羅馬尼亞東南部地區爆炸性蔓延。非洲豬瘟給羅馬尼亞造成了嚴重損失，截止2019年6月羅馬尼亞非洲豬瘟疫情上報數量為3 671起。為穩定其國內生豬疫情，羅馬尼亞已屠宰并銷毀超過10萬頭豬，生豬存欄量下降造成國內豬肉供應也下降。由于羅馬尼亞是豬肉凈進口國，國內產的豬肉難以自足，在非洲豬瘟暴發前就需大量進口活豬、豬肉，而豬瘟疫情使羅馬尼亞國內豬肉產品貿易更加失衡，豬肉供應大幅減少，使羅馬尼亞豬肉價格上漲至少15%。2019年前5個月羅馬尼亞共進口了9.54萬噸豬肉，同比增長了22%。

2.1.2 中國

中國是占全球生豬產量一半的養豬大國，由于非洲豬瘟在我國北部國家長期流行，而我國作為生豬進口大國與這些國家豬肉貿易與交通較為頻繁。盡管對于豬肉進口已經采取嚴格的檢驗檢疫措施，但由于豬肉走私、旅客攜帶物、野豬遷徙等活動還是在2018年8月3日于遼寧省確診了首例非洲豬瘟疫情，這也是亞洲地區首次暴發非洲豬瘟。隨后非洲豬瘟疫情在我國多個省份點狀散發，在首次暴發后短短八個月時間內擴散到全國各地。截止2019年11月21日我國共報告發生160多起非洲豬瘟疫情，共撲殺120萬頭染疫生豬。2018年末生豬存欄量為42 817萬頭，同比下降了3.0%，生豬出欄量為69 382萬頭，下降了1.2%，國內生豬存欄量減少了40%～50%。根據農業農村部發布的官方信息顯示，2018年8月份農業農村部公布的全國400個監測縣生豬存欄量同比去年下降2.4%、環比下降0.3%，能繁母豬存欄量同比去年下降4.8%、環比下降1.1%，10月份能繁母豬存欄同比降幅達到5.9%，甚至超過了5%的預警線，且連續十幾個月呈加速下滑趨勢，到2019年9月份同比降幅達到38.9%，直到2019年10月才開始觸底反彈。由于我國豬肉供給主要依靠當期的生豬供給量與庫存量，我國生豬存欄量的大幅減少引發豬肉供應量緊缺，嚴重沖擊了我國生豬產業。

2.1.3 越南

越南是亞洲主要的豬肉生產國，豬肉產品占越南肉類總產量的80%。2019年2月首例非洲豬瘟疫情在北部的興安省和太平省發現，這也是東南亞國家首次報告ASF疫情。由于當地動物疫病防疫能力較低、泔水喂豬、受感染生豬處理不當等因素，到3月份疫情迅速擴展到海防、清化、河南、海陽等20多個省，之后蔓延到全國大部分省市地區，短短6個月內發生了3 000多起非洲豬瘟疫情。非洲豬瘟疫情對越南國內生豬產能影響嚴重，截止2019年11月生豬存欄同比跌約20%，撲殺了近600萬頭豬，損失了近20億美元。

越南生豬價格隨著非洲豬瘟疫情迅速蔓延而大幅下跌，活豬價格跌至每千克21 000越盾（折合人民幣6.3元），養殖農戶虧損將近40%，補欄積極性降低。由于越南豬肉質量問題的暴發，豬肉產量下降，其國內市場供應的緊張，導致越南的豬肉價格大幅上漲，在2019年6月份到12月份該國的豬肉價格累計上漲了316%，到2019年11月7日越南的生豬價格達每千克71 000越南盾（折合人民幣21.3元），已為歷史最高水平。非洲豬瘟使越南生豬產業遭到重創，大量的豬死亡和政府嚴厲的撲殺政策造成越南國內豬肉供需嚴重不平衡狀態。2019年上半年，越南進口豬肉總量近2 400萬美元，豬肉進口同比增加670.8%。

表3 2018年以來全球首次非洲豬瘟暴發情況

2.2 傳統豬瘟

傳 統 豬 瘟（Classical swine fever，CSF）是一種急性、接觸性豬傳染病，是世界范圍內最具經濟破壞性的疾病之一，具有較高的致死率。該病是規定應向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報告的動物疾病，也是我國農業部規定的一類生豬疫病。19世紀早期在美國首次暴發，距今已有180多年之久，在全世界許多地區的野豬和家豬種群普遍存在。但是由于采取嚴格的防治措施，一些國家如加拿大、美國、澳大利亞和歐盟已經成功地根除了傳統豬瘟。近年來傳統豬瘟在許多國家點狀暴發，表5為全球2010年以來首次暴發傳統豬瘟情況，其中日本傳統豬瘟疫情最為嚴重，僅在2018年就暴發了2 440例。

日本是世界上主要豬肉進口國之一，也是全球十大豬肉生產國。2018年9月3日岐阜縣農場80頭生豬突然發病死亡，該病毒進一步從岐阜縣傳播到日本其他縣，這是“徹底清除豬瘟”的日本26年來再次出現傳統豬瘟疫情。為阻止傳統豬瘟疫情擴散，日本農林水產省制定了標準的撲殺政策和實行野豬接種疫苗等措施，并且下令停止豬肉出口。截止2019年12月26日，日本共有 16個縣發生1 999起野豬和217起家豬傳統豬瘟疫情，超過15萬頭家豬感染，因為疫情撲殺活豬15.2萬頭，占該國年出欄的1%。傳統豬瘟在日本國內不斷蔓延，對日本的豬肉供應產生了較大影響。在疫情暴發前兩年日本每年生豬飼養頭數達930萬左右，2018年為918萬頭，減少12萬頭。日本農畜產業振興機構的統計顯示，豬群平均供貨頭數同比減少，推動了日本國內豬價上漲。

2.3 豬繁殖與呼吸綜合征

豬繁殖與呼吸綜合征（Porcine reproductive and respiratory syndrome，PRRS），又稱“豬藍耳病”，是由豬繁殖與呼吸綜合征病毒（PRRS virus，PRRSV）引起的一種具有高度傳染性的嚴重危害全球養豬業的病毒性疾病，被認為是世界范圍內影響豬生產的最昂貴的病毒性疾病之一。該病于1987年首次在美國暴發，之后在北美、歐洲、亞洲的養豬國家流行，我國也于1995年底在華北地區暴發豬藍耳病。世界動物衛生組織（OIE）將豬繁殖與呼吸綜合征列為規定的報告動物疫病，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防疫法》也將其列為二類疫病。目前豬繁殖與呼吸綜合征病毒呈全球性分布，除瑞士、瑞典、新西蘭、澳大利亞等是無疫國家外，豬藍耳病在很多國家已成為地方性流行性疫病，表6為2007年來全球首次暴發豬藍耳病國家情況。豬藍耳病已經成為一種世界性疾病，每年給世界養豬業造成巨大經濟損失，嚴重阻礙了世界養豬業的發展。

表4 我國生豬存欄、能繁母豬存欄同比、環比數據 %

表5 全球2010年以來首次暴發傳統豬瘟情況

2.3.1 中國

2006年夏季初高致病性豬藍耳病在我國南方地區暴發，之后26個省份都報告此類疫情。其具有高發病率與高死亡率的特征，使我國的養豬業遭遇了一次沉重打擊。根據OIE的通報，2006年中國報告了445起通報豬病，影響范圍包括200多萬頭豬，其中40萬頭豬死亡。此次疫情導致養殖從業者補欄積極性嚴重下降，規模養殖者減少補欄，生豬養殖規模縮減，母豬存欄和生豬出欄明顯下降。由于供給的減少，導致生豬價格大幅上漲，由2006年6月的6.26元/kg上漲至2007年12月的16.34元/kg，漲幅超過160%，由此進入新一輪價格周期。由于國內豬肉價格大幅上漲，刺激了進口豬肉的增長空間。據海關統計，2007年我國進口鮮、凍豬肉10萬噸，為上年的4倍多。

2.3.2 越南

2007年3月12日越南向OIE報告了53起豬藍耳病疫情，感染家豬近五萬頭，撲殺生豬近5 000頭。2008年，暴發了1 077起疫情，感染了30萬頭豬。2009年疫情并不嚴重，但在2010年再次廣泛傳播。由于病豬死亡率較高，這使越南國內的生豬產量下降10%，再加上豬藍耳病帶來的消費恐慌，越南的進口豬肉消費量大增。據統計，該國2010年1-4月份的生豬產量增長僅為3%，而該國衛生檢疫部表示2010年越南1-4月份的豬肉進口量增長了20%。在越南暴發豬病的高峰期之后，豬肉價格一直在急劇下降。

表6 全球2007年首次暴發豬藍耳病情況

3 歷次生豬疫病對豬肉貿易的影響分析

3.1 非洲豬瘟對中國豬肉貿易的影響

生豬疫病突發事件發生后半年內對價格的影響最大，這一影響持續10個月，市場在10個月后恢復至正常狀態，因此以我國暴發首例非洲豬瘟的時間點觀察之后一年左右全國日均豬價變動趨勢。根據農業農村部信息中心發布的數據顯示，2018年8月以來16省（直轄市）平均生豬和瘦肉型白條豬肉出廠價格（以下簡稱豬肉價格）維持在14元/kg和18元/kg左右略有下降。在我國，非洲豬瘟疫區往往集中在豬肉主產區即主要調出區，而主銷區往往是豬肉調入區。疫區一般會采取封鎖措施，限制生豬及豬肉產品跨區域調運，造成全國生豬流通系統基本凍結。短期來看，隨著普通大眾對豬肉產生恐懼心理消費信心急劇下降，養殖者恐慌性出欄導致豬源積壓滯銷，生豬與豬肉價格因而大幅跳水。在主銷區，由于豬肉產品的限制調運等原因豬肉供應偏緊，在需求沒有大幅波動的情況下豬肉產品供不應求，區域豬價分化趨勢明顯，但是全國生豬整體均價出現偏弱下行的走勢。我國國內16省（直轄市）平均生豬價格與豬肉價格于2019年1月底分別跌到12.21元/kg和15.39元/kg的谷底，短期內導致生豬養殖戶遭受巨大損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