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兵器科學研究院 吳明曦 朱 丹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雖然是戰爭體系的一個局部,但由于其“類腦”功能和“超越人類極限”的能力越來越強,必將主宰未來戰爭全局,并最終發展成為智能化戰爭。智能化戰爭的表現形式復雜多樣,主要包括以AI 為核心的認知對抗、以“智能+”和“+智能”為特征的融合作戰。就像人類的身體一樣,光有大腦是不完整的,還必須有五官、神經、心臟、四肢等緊密聯系的部分,但大腦是核心。
人類文明發展的歷史是政治、經濟、科技、軍事、社會發展等諸多因素交織作用的結果。其中,科技具有長遠、內生、顛覆性和革命性影響。隨著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生物交叉、無人系統、平行訓練等智能科技的迅速發展及其與傳統技術的深度融合,從認識論、方法論和運行機理上改變了人類認識和改造世界的能力,智能化將是繼機械化、信息化之后文明發展的一個新階段。智能科學技術的快速發展,將加快推動機器智能、仿生智能、群體智能、人機融合智能和智能感知、智能決策、智能行動、智能保障,以及智能設計、研發、試驗、制造等群體性重大技術變革,其影響十分廣泛,幾乎滲透到所有領域,帶動以知識、共享、泛在為特征的智能產業的形成,創造新的經濟和社會形態,加速戰爭形態、作戰方式、作戰能力、作戰編成、體制編制和作戰理論等發生重大變革。
未來,隨著新技術新裝備新手段不斷出現和應用,戰爭的技術含量與復雜性明顯上升,影響因素日益增多,時域、空域、海域、地域、頻域、能量域、信息域、生物域、社會域、認知域等作戰維度迅速拓展,相互交織、相互影響,探測、感知、通信、指控、觀察、分析、判斷、決策、對抗、行動、保障和計算等戰技指標和效率要求呈現幾何數量級增長,復雜程度空前膨脹,戰爭迷霧更加重重。智能科技的快速發展及其在軍事領域的廣泛應用,對于解決高復雜環境、高對抗博弈、高動態響應、信息不完全、邊界不確定“三高兩不”條件下態勢感知、目標識別、任務規劃、快速打擊、精確保障、網電攻防、認知對抗等海量信息甄別、多策略應對、多任務分配、多手段選擇、多方式保障“一海四多”這類超越“人類極限”的問題,以及破除“戰爭迷霧”,帶來了一套全新的解決方案,必將使軍事對抗的形態加速向智能化戰爭演進。基于AI 的智能化生態系統,以“能量機動和信息互聯”為基礎、以“網絡通信和分布式云”為支撐、以“數據計算和模型算法”為核心、以“認知對抗”為中心,多域融合、跨域攻防,無人為主、集群對抗,虛擬與物理空間一體化交互的智能化作戰,必將在未來戰爭中上演。無論是“智能+”,還是“+智能”,都將構成新時代軍事領域波瀾壯闊、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誰掌握智力優勢,誰就將掌握未來戰爭的主動權。
以人工智能為核心的智能科技的發展對未來軍事領域和戰爭形態產生的影響,主要包括:

一是以“AI、云、網、群、端”為代表的全新作戰要素將重構戰場生態系統,戰爭的制勝機理完全改變。其中,基于模型和算法的AI 系統是核心作戰能力,貫穿于各個方面、各個環節,起到了倍增、超越和能動的作用,平臺有AI 控制,集群有AI 引導,體系有AI 決策,傳統以人為主的戰法運用被AI的模型和算法所替代,算法戰將在戰爭中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作戰體系和進程最終以AI 為主導,制智權成為未來戰爭的核心制權。
二是虛擬空間在作戰體系中的地位作用逐步上升,并逐漸與物理空間作戰實現深度融合和一體化。作戰空間逐步從實體空間拓展到虛擬空間。虛擬空間一方面通過網絡信息系統,把分散的作戰力量、作戰要素連接為一個整體,形成網絡化體系化作戰能力;另一方面,是網電、情報、輿情、心理、意識等認知對抗的主戰場;同時還是建立虛擬戰場、開展作戰實驗、實現虛實互動、形成平行作戰和以虛制實能力的核心與關鍵。
三是無人化作戰將成為基本形態,人工智能與相關技術的融合發展將逐步把這種形態推向高級階段。有人為主、無人為輔是初級階段,有人為輔、無人為主是中級階段,規則有人、行動無人是高級階段。高級階段的特點是“有人設計、無人控制”,人類事先進行總體設計,明確各種作戰環境條件下的自主行為與游戲規則,在行動階段完全交由無人平臺和無人部隊自主執行。同時,基于AI 的無人化技術,還將拓展到網絡攻防、電子對抗、多源感知、關聯印證、人物跟蹤和基礎設施管控等領域。
四是智能時代的多域與跨域作戰,將從任務規劃、物理聯合、松散協同為主,向異構融合、數據交鏈、戰術互控、跨域攻防一體化拓展。面對多域復雜環境及作戰樣式,跨域多源感知、異構信息融合、作戰數據交鏈、跨域聯合打擊、跨域協同防御、多域一體化保障、作戰力量相互調配與指揮控制、多域行動規劃與全程關聯、武器裝備互操作等,將通過人工智能與多學科交叉融合分類分層分段解決,在AI 腦體系和人機混合智能支持下,形成一域作戰、多域聯合支援的效果。
五是無中心、弱中心、有中心,以及相互之間的混合兼容成為發展趨勢,將徹底改變以人為主的指揮控制和決策模式。分布式、網絡化、扁平化、平行化是智能化作戰體系的重要特征,有中心、以人為主的單一決策模式,逐步被基于AI 的無人化、自主集群、有人無人協同等無中心、弱中心所改變,相互之間的混合兼容成為發展趨勢。
六是智能化作戰不再是能量的逐步釋放和作戰效果的線性疊加,而是非線性、涌現性、自生長、自聚焦等多種效應的急劇放大與結果的快速收斂。軍事智能化發展到一定階段后,在高級AI、量子計算、IPV6、高超聲速等技術共同作用下,作戰體系將具備非線性、非對稱、自生長、快速對抗、難以控制的放大效應和行動效果,特別在無人、集群、網絡輿情、認知對抗等方面尤為明顯,群愚生智、以量增效、非線性放大、涌現效應越來越突出,認知、信息、能量對抗相互交織,在AI主導下圍繞著目標迅速聚焦,時間越來越壓縮,對抗速度越來越快,呈現出多種效應的急劇放大與結果的快速收斂。
七是智能化時代人與武器的關系發生根本性改變,在物理上越來越遠、在思維上越來越近。人的思想和智慧通過AI 與武器裝備深度交鏈,在裝備發展階段充分前置,在使用訓練階段優化迭代,在作戰驗證之后進一步升級完善。無人系統將把人的創造性、思想性與機器的精準性、快速性、可靠性、耐疲勞性完美結合起來,從輔助人作戰轉向代替人作戰,人更加退居到后臺。智能化時代,武器裝備逐步成為后臺云端支撐、前臺功能多樣的賽博實物系統和基于AI 的人機交互系統。裝備發展模式將發生深刻變化,機械化裝備越用越舊、信息化軟件越用越新、智能化算法越用越精,裝備建設管理和政策制度,將按照新模式全面調整和改變。
八是智能化作戰體系將逐步具備自適應、自學習、自對抗、自修復、自演進等能力,將成為一個可進化的類生態和博弈系統。隨著作戰仿真、虛擬現實、數字孿生、平行系統、智能軟件、仿腦芯片、類腦系統、仿生系統、自然能源采集和新型機器學習等技術的發展應用,未來的作戰系統,將逐步迭代、優化、升級和完善,單一任務系統將具備類似生命體的特征和機能,多任務系統就像森林物種群那樣具備相生相克、優勝劣汰的循環功能和進化機制,具備復雜環境條件下的博弈對抗和競爭能力。
九是未來的國防科技工業,將從相對封閉、實物為主、周期較長的研究制造模式向開源開放、智能設計與制造、快速滿足軍事需求轉變。按照聯合作戰、全域作戰、機械化信息化智能化融合發展要求,從以軍兵種、平臺建設為主向跨軍兵種、跨領域系統集成轉變,從相對封閉、自成體系、實物為主、周期較長的研究設計制造向開源開放、民主化眾籌、虛擬化設計與集成驗證、自適應制造、快速滿足軍事需求轉變,逐步形成軟硬結合、虛實互動、人機物環智能交互、縱向垂直產業鏈有效銜接、橫向分布式協同、軍民一體化融合的新型創新體系和智能制造體系。軍地多方聯合設計、建用共同研發、虛實迭代優化、作訓完善提升,這將成為智能化體系發展建設和戰斗力生成的基本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