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志琪很忙!

他沒有清高的姿態，贊成藝術家跨界、支持出圈、反對被定義……在他斯文柔和的海派言談舉止下，藏著一顆安特衛普的頑童靈魂。“請你把我寫得有趣點兒。”他笑瞇瞇地說。而他本身就已經足夠有趣。

63歲的倪志琪“突然”忙起來了！剛把作品置入《安邸AD》的“家外之家”展覽中，他又在籌備藝術門畫廊的新展覽，這將是他繼2018年在國內舉行首次個展之后的第二次個展。此外，他剛收到一批和JNBY HOME合作的樣品，包括包袋、床上用品四件套、毛毯等，工作室里多了好多品牌寄來的面料。他還和阿斯頓·馬丁完成了一次跨界合作，熒光色PVC材料和用于汽車內飾的高級皮料也都被堆在工作室里。他在社交媒體上也很活躍，剛在Instagram上發的一張作品圖就收獲了幾百個點贊。他熱衷于和外界交流，也并不局限于藝術界，他為“盛宴中國”餐廳評選活動做過評委，也給市政規劃項目做過評審……他桌上有一家勞防手套品牌寄來的產品，對方在他早期的作品“中世紀的陽光”系列中發現了手套的蹤影，想與他合作;還有快遞公司找他，因為對方發現他大量地使用廢棄包裝袋進行創作。曾為諸多五星級酒店和高級寫字樓創作公共藝術的倪志琪可能從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影響普羅大眾，也許這倒是值得欣慰之事。

其實，倪志琪一直很忙，只是過去知道他的人不像現在這么多。他是華東師范大學設計學院的明星教授，執教時間已逾30年，他主持的公共藝術設計專業入選首批國家級一流本科專業建設點。雖已到了退休的年紀，他卻經不住領導和學生再三挽留。一位“壞作品”曾被他打高分的學生如今是微博上有700多萬名粉絲的藝術家;另一位學生在米蘭時尚圈闖出了天地，當年曾被他勸辦理退學、改學時裝設計……他是一位不拘一格的師者，也是少見的對教學抱有極大熱情的藝術家。這可能得歸功于他在安特衛普皇家藝術學院求學的經歷，他的老師就是這般傳道授業，培養出揚名時尚界的“六君子”。

他穿一身低調黑衣，卻腳踩一雙“風騷”的Martin Margiela老爹鞋。他毫不掩飾對時裝的酷愛，會跨時差守候線上時裝秀，坦言自己看時裝展比看藝術展更多。再回到他的作品，和以上諸般喜好形成的反差使人詫異。他使用回收材料創作抽象畫，繼承的是約瑟夫·博伊斯和貧窮藝術先驅雅尼斯·庫奈里斯的衣缽。在他心目中，博伊斯比畢加索更偉大。在安特衛普的求學經歷帶給他巨大的沖擊，他決然放棄了已讓他在國內嶄露頭角的超現實主義和立體主義風格繪畫，開始使用集裝箱、雞蛋殼、凳子等回收材料創作，完成了“蒙娜麗莎的再生”系列和“中世紀的陽光”系列，并獲得了外界肯定。他就這樣成了一個“撿垃圾”的藝術家，并且一撿就是30年。

他默默進行的貧窮藝術撞上了新時代的環保潮流，人們對他的高漲熱情或許與此不無關系，不過他的作品中鮮有激進意識。他偏愛大地色系，那些被撕毀的廢棄包裝盒和垃圾袋、那些毛糙不均的邊緣，都被米色、咖色和灰色安靜地封印在畫面中，流露出詩意甚至溫情，更多的是基于個體生命對時間與空間留下的痕跡的感性思索。這種不著痕跡的風格被友人戲稱“倪調”，他孜孜不倦地保持了二十多年。

沒想到他與阿斯頓·馬丁的合作大受歡迎，一方面，這令他很高興;另一方面，這些熒光色挑戰了純粹的“倪調”。“我本人還是更喜歡‘倪調，但我也在考慮，是不是該多做一些顏色鮮艷的作品。”他鼻梁上架著一副為了拍攝戴上的粉色熒光鏡，不無戲謔地道出了一般藝術家不太愿意公開表達的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