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永和的設計探討,往往會從一個有趣的故事開始。這個故事的背后一定有一個發生的理由,也讓我們開啟了“為什么建筑?”的思考。
8月晚夏,《安邸AD》聯合上海K11建筑藝術節舉辦了一場名為“木‘構進行時”的主題論壇。活動當天,我們與幾位建筑界大師齊聚一堂,共同探討了中國傳統木結構在當代語境中的多種可能。數日后,我在非常建筑的辦公室里見到張永和,對于這位植根中國的建筑師、系列活動的嘉賓之一,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問一問:我們在當代語境中重提中國傳統木結構的必要性是什么?剛剛拍完肖像走進辦公室的張永和并沒有急著坐回桌旁工作,他單手扶了扶眼鏡,緩緩地說:“這個問題更適合從《安邸AD》雜志的角度來談。”我急忙追問緣由。“很多人認為建筑設計屬于學術范疇,所以總有很多建筑學者給普通市民講建筑。這就太學術了,普通人很難理解。相比之下,你們可能更懂得建筑、工藝、材料與生活的關系,更能講出讓普通人聽得懂的故事。”
不久前,非常建筑事務所的新作一重慶故宮學院(安達森洋行改造)項目完成施工。這棟始建于1891年的建筑直到改造前,都依然保有原來的特點。這個項目的最大難點在于如何處理好建筑中的新舊關系。在我們針對該項目的采訪中,張永和的回答有兩點令我印象深刻。當我們問及多次到現場勘探的感受如何時,他回答說:“每次去現場,看到一個和坡地緊密結合的、尺度適宜的建筑群,我都不由得感嘆——這才是重慶。”當問及如何規劃建筑的空間韻律時,他回答說:“我們需要營造建筑和地形的良好關系,既可以借地形表現建筑重重疊疊的豐富形象,又可以減少土方、節約資源。這是先輩留下的智慧。在安達森洋行項目中,在我們開始設計前,依山就勢的建筑布局已經存在,我們需要做的是去尊重它。”
2019年,非常建筑的另一個項目吉首美術館落成。美術館以橋上橋的形式構成,下層的鋼橋是行人通過的街道,上層的混凝土橋是美術館的畫廊,整棟建筑橫跨在河流之上。對城市和城市居民而言,它同時承擔了兩種必要職能:橋和美術館。這就是為什么在這個項目中,張永和一直強調美術館、藝術與城市居民、城市生活的關系。“我們希望人們不僅會專程去欣賞藝術,也可以在上班、上學,或者購物的途中與藝術邂逅。”
在非常建筑的設計體系,甚至是設計說明里,我們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建筑師對理性思考與感性思考的兼顧。建筑是理性的,它需要實現功能、解決問題。比如順應安達森洋行原本就依山就勢的建造方式,再用現代技術修復破損的青磚和結構。比如吉首美術館采用開放的下層桁架結構,在滿足通行的同時也有助于疏導洪流。除此之外,建筑也是感性的,它能通過保留場地里的青磚墻面和青瓦屋面來保存一段屬于安達森洋行的長久記憶,也能通過古老風雨橋形式的現代詮釋,讓建筑回歸傳統的城市肌理和城市印象之中。
所以當學術界持續談論“什么是建筑”,并尋求突破和創新時,作為大眾媒體和普通市民,我們更想聊聊“為什么建筑”。這不禁令我們有些竊喜和感動。某種程度上這兩種心情正是開篇提到的張永和那句話給予的:它讓我們意識到大眾媒體的重要性,更為重要的是,作為非建筑從業者,使用者的感受才應該是勾勒出建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