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翔
(山東大學 翻譯學院,山東 威海 264209)
作為智力的一個方面,文化智力(簡稱CQ)是指在多元文化背景下有效交際的能力。文化智力模型是跨文化能力的多維度模型之一,[1]跨文化能力的概念經常與跨文化交際能力、全球公民、文化智力等互換使用。[2](P456)文化智力高的人喜歡參與跨文化互動(動機維度),了解不同文化的行為規范(認知維度),意識到自己和他人的文化聯系(元認知維度),并在跨文化情境下舉止得體(行為維度)。這里的文化超越了傳統國家語境的界限,涉及到性別、年齡、民族、職業能力等各種語境。因此,文化智力有時也稱為語境智力(contextual intelligence)。
自文化智力概念[1,3]提出以來,其理論和實證研究在數量和深度上都取得了長足的進展。就理論取向而言,主要有社會心理學視角和國際管理視角,[4-6]前者占主導地位。就測量工具而言,主要有文化智力量表(CQS)和簡版文化智力量表(SFCQ)兩種,分別與理論視角相對應。文化智力量表(CQS)是目前為止信度效度較高的跨文化能力測量工具之一,[7-8]包括元認知、認知、動機和行為四個維度;[4]簡版文化智力量表(SFCQ)含文化知識、跨文化技能和文化元認知三個維度,[9]學科領域涉及管理學、心理學、人類學、社會學等學科。
以“文化智力”為關鍵詞、“論文”為文獻類型,于2019年8月在CSSCI來源期刊數據庫進行檢索,結果為20篇有效文章,其中管理學9篇,心理學8篇,文化學3篇;實證類論文14篇,均為量化研究,研究對象包括企業員工、國際商務人員、外派學者、在華留學生和少數民族大學生等,討論文化智力與跨文化適應、主觀幸福感、績效等變量之間的關系。[10-14]
本文借助引文可視化分析軟件CiteSpace,繪制科學知識圖譜,旨在梳理國際文化智力的研究現狀,對文化智力未來研究方向提供參考和借鑒。試圖通過文獻計量分析,回答以下問題:(1)國際核心期刊文化智力論文的總量、國家、作者和刊物有何特點;(2)國際核心期刊文化智力論文中共被引的作者、刊物和文獻有何特點;(3)國際核心期刊文化智力論文在主題方面有哪些特點和趨勢。
為回答上述問題,本文在選取語料時遵循如下原則:語料源于Web of Science的核心合集;檢索詞為在“主題”(topic)中含有“文化智力”(cultural intelligence);時間跨度定為2002—2018年;文獻類型限于“研究論文”(article),不含書評、圖書章節等;語種限定為“英語”。數據檢索于2019年8月,在數據收集過程中對明顯不是文化智力研究的條目進行了人工剔除,最終共生成有效文章339篇。數據分析使用文獻計量學軟件CiteSpace5.3.R4(64 bit)。

圖1 國際文化智力研究年度發文量(2002—2018)
發文量年度分析(見圖1)顯示,國際文化智力研究可分為萌芽期(2002—2009)、起步期(2010—2016)和發展期(2017—)三個階段。萌芽期,年度發文量較少,八年合計僅有20篇,占比5.9%;起步期,發文量逐年上升,從2010年的10篇增加到2016年的50篇,總量179篇,占比52.8%;2017年進入發展期,2017和2018兩年發文總量為140篇,占比41.3%,表現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從發文來源國家來看,總發文量最多的是美國(121篇),占總發文量的35.7%,其次是澳大利亞(35篇)、英國(30篇)、中國(24篇)、德國(20篇)、南非(16篇)、荷蘭(16篇)和瑞士(15篇)。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學者國際期刊發文量排第四,超過了在CSSCI來源期刊的發文量,這說明兩點:一是在中國高??蒲锌己酥贫燃钕拢袊鴮W者越來越關注國際發表,中國科研正逐步與國際接軌;二是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跨文化研究的重要性日益凸顯,中國學者開始關注文化智力研究,具有一定的國際話語權和影響力。
作者發文量排在首位的是澳大利亞迪肯大學的Alfred Presbitero(10篇),他是文化智力研究的活躍人物,具有較高的貢獻率。他采用的理論框架涉及焦慮/不確定性管理理論和社會認知職業理論,對文化智力與知識分享、認知彈性、人格等變量之間的關系進行結構方程模型分析。[15-17]而迪肯大學也是發文量最多的機構(12篇),美國阿拉巴馬大學的Jase R.Ramsey(4篇)和中國臺灣昆山科技大學的Lee Li-Yueh(4篇)緊隨其后。可見,文化智力是跨文化研究的諸多變量之一,相關研究尚未形成規模,呈分散狀態,學者們均在自己的國家和地區獨立進行研究,沒有廣泛開展合作。
期刊發文量排名前三位分別是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Intercultural Relations(19篇)、Academy of Management Learning & Education(14篇)和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 Management(13篇)。從學科領域來看,發文量排名依次為經濟學(Business & Economics)(169篇)、管理學(Management)(141篇)、心理學(Psychology)(98篇)和教育學(Education & Educational Research)(45篇),與CSSCI來源期刊基本一致,這是因為這些領域的學者更擅長使用結構方程模型進行量化研究。

圖2 國際文化智力研究作者共被引聚類網絡圖譜(2002—2018)
如圖2所示,在2002—2018年間被引頻次較高的學者有:P.Christopher Earley(240次)、Soon Ang(233次)、K.Yee Ng(132次)和David C.Thomas(128次)。這是因為他們是文化智力概念研究兩大流派的創始人,而概念化和可操作化定義是實證研究的基礎。前三位高被引作者均為社會心理學派的奠基人,相對應的測量工具文化智力量表(CQS)也被廣泛使用。該學派將文化智力概念化成一個集合(aggregate)構念,不同類型的能力共同組成了文化智力整體,這也受到以Thomas為首的國際管理學派的質疑,他認為文化智力是個綜合(integrated)構念,強調各個維度之間的互動,不能分離開來。[6]兩大學派的第二大區別在于動機維度,國際管理學派認為文化智力是有效互動的能力,并不需要動機。[9]

圖3 國際文化智力研究文獻共被引聚類網絡圖譜(2002—2018)
如圖3所示,2002—2018年間文化智力研究的高被引文獻排名第一的是Ang等(78次),這是研發文化智力量表(CQS)的論文。[4]由此可知,文化智力研究以社會心理學視角和量化方法為主。Matsumoto & Hwang從內容效度、構念效度和生態效度三個層面評估了10種普遍使用的跨文化能力測量工具,包括文化智力量表在內的三種脫穎而出。[8]中文版文化智力量表的信度和效度也較高,被廣泛使用。[12-13]位列第二的是Imail等(61次),討論了文化智力對跨文化協商的影響。[18]第三是Ng等(58次),將體驗學習理論應用于文化智力的培養,[19]隨后依次是Lee等(45次)和Ang等(40次),[20-21]這些也都是量化研究,與前面結論相吻合?;趪H管理視角[5]和簡版文化智力量表(SFCQ)[9]的相關實證研究較少,尚未成為主流。
由刊物共被引分析可知,文化智力研究經常引用發表在以下刊物的文章:Group & Organization Management(203篇)、Management and Organization Review(192篇)、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175篇)、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162篇)、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159篇)、Academy of Management Learning & Education(158篇)、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Intercultural Relations(154篇)、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154篇)、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 Management(140篇)和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136篇)。從刊物特點來看,主要集中在管理學和心理學兩大陣營,以管理學為主。可見,文化智力研究是管理學領域所關注的話題。

圖4 國際核心期刊文化智力研究熱點共現網絡圖譜(2002—2018)
本研究以“文化智力”為關鍵詞進行檢索,“文化智力”也就成為圖譜中最大的節點(見圖4),頻次最高。其次依次是績效(performance)、模型(model)、適應(adjustment)、人格(personality)、影響(impact)、情商(emotional intelligence)、行為(behavior)、經歷(experience)、智力(intelligence)、效度(validity)、多樣性(diversity)、文化(culture)、領導能力(leadership)、外派人員(expatriate)、視角(perspective)、管理(management)、工作(work)、維度(dimension)和組織(organization)。
采用聚類分析方法,得到9個聚類,依次是:工作績效(#0 job performance)、語境(#1 context)、多元文化(#2 multiculturalism)、開放性(#3 openness)、社會學習(#4 social learning)、情境判斷測試(#5 situation judgment test)、知識轉移(#6 knowledge transfer)、心理資本(#7 psychological capital)和調查研究(#8 survey research)。其中聚類值Modularity Q為0.4636,說明模塊度不高;聚類內部相似度指標Mean Silhouette值為0.4912,說明聚類內部的同質化程度平均,不高也不低。

表1 國際核心期刊文化智力研究的高頻關鍵詞(2002—2018)
結合聚類分析的結果和表1可知,文化智力研究分為概念和實證兩大類。其中,“語境”“多元文化”“多樣性”“智力”“文化”等屬于概念研究的范疇。從“工作績效”“開放性”“調查研究”“模型”“適應”“人格”“影響”“效度”“領導能力”“維度”等聚類和關鍵詞來看,實證研究以量化為主,研究對象以“外派人員”為主,運用結構方程模型,討論文化智力的前因與結果變量,以及它的中介和調節作用。
文化智力的前因變量主要包括“人格”和海外“經歷”,文化智力與五大人格特質相關但又不同。[4]研究證實,經歷的開放性(openness)是唯一能夠預測文化智力各維度的人格特質。[21-22]海外經歷會在某種程度上影響文化智力,但對于兩者之間的關系,前人研究結果并不一致。海外經歷有助于文化智力認知和元認知維度的發展,[23-24]但不會影響行為維度的發展。[25]在教育干預之前,海外經歷與文化智力顯著相關,但在受試參加跨文化管理課程之后,就不再對文化智力產生影響。[26]認知和行為維度的發展得益于培訓項目。[27-28]開展文化智力培訓項目,有助于促進共情和不同文化群體的和平共處,避免跨文化沖突。
文化智力的結果變量主要有“績效”“適應”和跨文化“領導能力”。研究表明,文化智力對工作績效有直接的正向影響,[29-30]文化智力整體對文化適應有直接的正向影響,和工作適應關系不大,[31]這也是“工作”成為高頻關鍵詞的原因。文化智力被認定為核心的跨文化領導能力,[32]比“情商”更能預測跨國領導能力。[33]
文化智力也可以作為中介或者調節變量,相關研究處于萌芽期。文化智力在跨文化接觸與國際領導潛力間起中介作用。[34]作為調節變量,高水平的文化智力可以提高領導能力對外派人員適應和績效以及創新采納的正向影響。[30,35]
本研究基于Web of Science數據庫,借助Citespace軟件對國際文化智力研究進行文獻計量分析,勾勒出研究發展軌跡。結果表明:(1)文化智力研究進入發展期,發文量逐年遞增,論文作者主要來自美國,最高產作者是來自澳大利亞的Alfred Presbitero;(2)從被引角度分析,前四位高被引作者均為概念研究兩大流派的領軍人物,高被引刊物主要來自管理學領域,高被引文獻排在首位的是研發文化智力量表(CQS)的論文;(3)從研究熱點與趨勢看,以量化研究為主流,通過結構方程模型,探討文化智力的前因與結果變量,及其中介和調節作用。
根據國際相關研究的可視化分析,結合研究現狀,本文對未來國內研究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概念研究。關于文化智力各維度及發展與結果變量之間的關系,前人研究結論并不一致,因此,在概念上存在集合與綜合的分歧。就個人而言,文化智力某些維度的存在可能會影響發展其他維度的能力。[36]未來研究應進一步厘清各維度之間的關系,以及它們的發展對于結果變量的影響,從而加深對文化智力這一構念的理解。
第二,前因和結果變量研究。就前因變量而言,鑒于前人研究結果不一致甚至相反,文化智力是否可以培養、如何培養,文化智力的培養是否要求各種干預、如何干預,海外經歷如何影響文化智力等問題尚未得到解答。文化智力的培養要求在國外環境中的互動,而不僅僅是接觸。[26,37]除了體驗學習理論,其他理論如社會學習理論也許會為文化智力的培養提供肥沃的理論土壤。社會學習理論[38]將認知和行為過程相融合,具有詳細解釋海外經歷與文化智力之間關系的潛力。就結果變量而言,前人研究主要關注外派人員適應與外派績效,[30]而對于家庭和配偶的適應、學者的適應等海外任務的挑戰鮮有涉及。
第三,跨文化能力培養實證研究??缥幕芰σ呀洺蔀橥庹Z教學的核心目標之一,[39]國內研究主要聚焦概念探討,[40]跨文化能力的文化智力模型尚未進入國內外語界學者的視野。未來研究可以使用文化智力量表(CQS)測量跨文化能力,探討外語教學或文化智力培訓對中國大學生跨文化能力的影響。量化研究屬于橫斷研究,跨文化能力的發展可能是非線性的,可以結合質性研究,植入動態系統理論,探討跨文化能力的動態發展。
總之,文化智力研究已經進入發展期,無論現在還是將來,都是管理學和心理學領域充滿活力的核心話題,并將拓展到應用語言學等更多領域,吸引更多學者關注。梳理現有文獻,繪制科學知識圖譜,有助于深入理解文化智力的研究熱點與趨勢,為未來研究指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