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熱氣

我原以為，自己最喜聞樂道的是講臺，可真正的地方竟是灶臺——它才是我牽扯纏繞一生的“勝地”。人們常說，一個小家庭的煙火氣全濃縮在廚房里。在日復一日的平常生活中，我終于懂得這句話背后的深意。

剛成家的時候，公公婆婆一趟趟開車，把一件件物件搬運到家里，小家頓時有了生氣。尋常日子里，婆婆總掛念著我們，刨水果時發現一個好用的刨子，也要專程坐車來送給我們。水槽邊至今放著兩個刨子，每每拿起來用，總想起婆婆的心意。

某天，我驚喜地發現，丈夫用相同大小的海綿把抽油煙機的四個棱角包裹得整整齊齊，怕我燒飯磕著頭。在廚房右側的一排抹布上，他更是細心地一一標注哪塊是做什么用的。最右邊的掛鉤上，掛上了他精心準備的一藍一粉兩條圍裙。也許他心里所惦記的，不僅僅是在講臺上那個侃侃而談的我，還有穿著粉紅圍裙洗手做羹湯的我。

曾經，我對廚房里的事不以為然。成家之后，我才恍然大悟，生活里雖然沒有證書，但其中的哲學更深奧難懂。大學就應該開設一些類似的選修課，諸如約飯技巧、育兒常識、婆媳相處、家務收納等。

高效快捷的當下，每個人的時間都很有限，時間的分配和管理十分重要。孩子照料事無巨細，垃圾分類周詳具體，餛飩水餃選擇速凍還是純手工……無一不消耗著我們的精力。

即便如此，在廚房這個只有幾平方米的方寸之地，我們站在灶臺前花心思烹制菜肴，看著家人吃到熱氣騰騰的早餐再元氣滿滿地出門，這升騰起來的煙火氣，填充著匆忙日子的空隙。人活一輩子，成就斐然終究需要溫暖而務實的“后勤保障”來支撐，成就感不在于頂尖的“高”，而在于底座的“穩”，這也是廚房帶給人的原動力。

家庭不是對一個人的消磨，而是滋養。結婚之前，認為帶孩子、燒飯、做清潔，是非常沒有層次和建樹的事。但是，到了現在的年紀才深深發覺，在廚房和灶臺前花費的時間，是衡量一個人幸福的又一標尺。

剛畢業那會兒，我在一個政府機關做內刊編輯，同另外兩個入職的記者、發行，常一起玩。跟她倆相比，我的性格較為溫順，她倆了解到我被家人安排相親以后，都鄭重其事地勸我不可太早步入被柴米油鹽環繞的家庭生活，尤其是那個在職場獨當一面的女記者還嚴肅地對我說：“小桑，你想這么快就給人生孩子、做飯嗎？你到時一定會后悔的！”那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印刻在我的心底，我至今仍記得。但是，十年光陰仿佛在說明，居家生活不是對我的消磨，而是我由衷地發自內心地渴望對最親密的人的付出，這種付出反而滋養了我。

我越來越覺得，生活的意義就像做手工蛋餃，精挑細選肉和蛋，用力地剁餡兒，圍在火爐旁，小心翼翼地煎蛋皮，直至完整成型，最后看家人開心地享用，我也在其中得到極大的滿足。廚房的樂趣除了廚藝，還藏著我對家人的心意。它是一個講究廚藝的地方，更是一個充滿愛的地方。

畢業至今，十年的光陰一閃而過，從組建家庭的懵懂到現在如水的日常，我們與生活相互沖撞又有所收獲。我終于懂得，一個家的溫馨，全在廚房每日升騰的熱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