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田漢與《義勇軍進行曲》*

屈曉軍

長沙師范學院黨委組織部，湖南 長沙 410100

湖湘文化，源遠流長，田漢就是湖湘文化孕育出的一位文化巨匠。作為我國革命戲劇運動的奠基人和傳統(tǒng)戲曲改革的先驅(qū)，他一生筆耕不輟，創(chuàng)作了130 余部各類劇本，還寫了大量詩詞，作有近200 首歌曲，各種文字總和有1000 多萬字。他是著名戲劇家、詩人，而他更為耀眼的是國歌《義勇軍進行曲》詞作者的身份。

一、從“中國未來的易卜生”到“抗戰(zhàn)文化的先鋒”

田漢1898年出生于湖南長沙縣一個農(nóng)民農(nóng)家，自幼在鄉(xiāng)間喜歡影子戲、傀儡戲、花鼓戲等民間戲曲，豐富多彩民間戲曲啟蒙了他對戲劇的愛好。12 歲只身來到省城長沙求學，廣泛接觸到了更先進的湘劇、京劇。1912年3 月，田漢考入著名教育家徐特立先生創(chuàng)辦的長沙師范學校后，文學基礎得到進一步鞏固，更直接觀看了《熱血》、《不如歸》、《猛回頭》等新劇，戲劇寫作的種子開始萌芽。在校期間，他便大膽地將京劇《三娘教子》改編成《新教子》，文字雖然青澀，但卻天賦初露。他試著將劇本投到了《長沙日報》，不久，這篇戲劇處女作便在該報的“劇曲”專欄上刊發(fā)了。這對他來說，不止是驚喜，更是鼓勵。1916年夏，田漢師范畢業(yè)后，在舅父易象的支助下，東渡日本求學。在此期間，他確立了成為一名戲劇家的志向，自署為“中國未來的易卜生”。之后的某一天起，他思如泉涌，試作《梵峨琳與薔薇》后獲得好評，繼而作《辟亞羅之鬼》、《靈光》，并在劇院上演。之后，結(jié)合自身經(jīng)歷和社會現(xiàn)實，創(chuàng)作獨幕話劇《咖啡店之一夜》、《獲虎之夜》，引起社會關注。由于涉世未深，加之受到浪漫主義、唯美主義等西方思潮影響，田漢早期劇作在宣揚個性之余，對社會問題的關注略顯薄弱。

隨著對社會現(xiàn)實的深入了解，田漢開始與自己過去那種“悲情的浪漫”說再見，產(chǎn)生了“深入民間干藝術”的勇敢主張。于是，從“三黃史劇”開始，他積極籌拍電影《到民間去》，還寫下了《生之意志》、《江村小景》等多部揭露底層社會現(xiàn)實的話劇。

田漢從日本歸國僅僅一年，以微薄之力創(chuàng)辦《南國》半月刊，開啟南國藝術運動。后改組南國社，創(chuàng)辦“南國藝術學院”，團結(jié)并培養(yǎng)了數(shù)十名愛國藝術家和一流藝術人才，扛起了“無產(chǎn)階級戲劇運動”的大旗。他在話劇《一致》中，首次喊出了“被壓迫的人們集合起來，打倒敵人，一致建設新的光明……”的沖鋒號。他積極開展救亡宣傳，1932年4 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并擔任左翼“劇聯(lián)”黨團書記。抗戰(zhàn)爆發(fā)前后，田漢以一往無前的愛國熱忱，用最強的動力、最高的效率和最深沉的愛，寫出了40 多部抗戰(zhàn)戲劇、電影作品。他還在周恩來的直接領導下，積極組織“抗敵演劇團”，為全民抗戰(zhàn)鼓與呼，他儼然成了“抗戰(zhàn)文化的先鋒”。

二、從《開礦歌》到《義勇軍進行曲》

革命歌曲是伴隨著中國革命各階層的成長和壯大而逐漸發(fā)展的，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達到高潮。革命歌曲既富有很強的藝術力量，又具有很強的宣傳、教育和鼓動性，鼓舞了中國人民抗日救國的熱情。在“救亡歌詠運動”中，田漢不僅是發(fā)起者和領導者，更是參與者和實踐者，他帶頭創(chuàng)作了許多優(yōu)秀的歌詞。縱覽田漢創(chuàng)作的近200 首歌詞，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是，其大部分歌詞都是影片或話劇的主題歌或插曲。在那國破家亡的戰(zhàn)亂年代，電影中不時跳出的悅耳音符，不僅能給靡靡的電影帶來新生，而且還能借電影之名，給大眾的抗敵救國帶來信心和決心。展開田漢的歌譜，他創(chuàng)作的第一首歌，便是為自己改編的話劇《母親》而作的插曲《伯惠爾之歌》，作曲者是著名作曲家呂驥。說到聶耳，他公開發(fā)表的第一首曲作，正是田漢為他作詞的《開礦歌》，這是他們以歌成友的戰(zhàn)斗友誼的開始。

1932年的“一·二八”事變，讓整個上海布滿血雨腥風。但飽含革命激情的青年聶耳，卻在心底激發(fā)出抗日救國的堅定理想。這年4 月21 日這一天，神交已久的田漢和聶耳終于會面了。之后，在田漢的指引下，聶耳先參加了上海文藝界左聯(lián)音樂小組，后又成了“蘇聯(lián)之友”音樂組的成員。這期間，聶耳的音樂天賦盡顯，革命熱情也得到完全釋放。第二年，在田漢等人的介紹下，聶耳光榮加入了向往已久的中國共產(chǎn)黨，成了杰出的時代歌手。

從《開礦歌》開始合作，短短兩年多，兩人合作完成了《前進歌》、《畢業(yè)歌》、《苦力歌》等10 首膾炙人口的歌曲，占到聶耳42 首存世音樂作品的近四分之一。為電影《風云兒女》而作的《義勇軍進行曲》，是兩人合作的最偉大作品。這些進步的、充滿戰(zhàn)斗激情的歌曲，對中國革命的鼓動作用不言而喻。

“田漢獄中把歌詞寫在煙盒”的說法，給本已膾炙人口的《義勇軍進行曲》平添了一道神秘色彩。對此，田漢多年后有所回避：“關于這些，我的記憶跟字跡一樣地模糊了”。而據(jù)與其長期一道奮戰(zhàn)的弟弟田洪回憶，“哥哥將寫好的《風云兒女》主題歌詞交給聶耳，聶耳很快就譜好曲。”當事人之一的夏衍同志也曾多次寫文章觸及此事，他表示，《義勇軍進行曲》當時就寫在劇本的最后一頁。而田漢在煙盒上寫東西確有其事，只不過是一首孤憤詩，即那首七律“生平一掬憂時淚，此日從容作楚囚……”

回味歷史，人們常常喜歡揭秘后的驚喜，但往往很難繞開冷漠的現(xiàn)實。1935年，從日本傳來噩耗，年僅23 歲的聶耳，因游泳不幸溺亡。生命定格，創(chuàng)作定格，《義勇軍進行曲》亦成了他的絕唱。從第一首《開礦歌》到《義勇軍進行曲》，聶耳所譜的歌曲，詞作者都是田漢，這冥冥之中也許是一種巧合。但接到聶耳的噩耗，身在獄中的田漢捶胸頓足，泣不成聲，忍痛寫下挽詩：“高歌共待驚天地，小別何期隔死生。”

三、從代國歌到正式國歌

廣為傳唱的《義勇軍進行曲》，生動表達了中華民族同仇敵愾的信心和決心，吹響了抗敵救國的戰(zhàn)斗號角，成為一首凝心聚力的時代戰(zhàn)歌。但若不是日后成為國歌，這首雄壯、豪邁的歌曲不可能取得它現(xiàn)今的地位。

1949年6 月召開的新政協(xié)籌備會議，對新中國的國旗、國徽、國歌等展開研究，為確保萬無一失，由以政協(xié)常委馬敘倫為組長的第六籌備組全權(quán)負責。籌備組高度重視，為做到公平公正公開，面向全國征稿。截至8 月20 日，共收到國歌歌詞632 件，國歌詞譜694 件。經(jīng)過專家評選，來稿中沒有大家十分滿意的作品。

開國大典在即，盡快確定國歌，成了緊急要務。有人急中生智，提出了“代國歌”的提議，即正式國歌確定前，以《義勇軍進行曲》代替。這個意見，毛澤東主席高度重視，親自組織了一個小范圍座談，最后一致采用代國歌的方案。會上，有人提出要修改“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認為這個提法“過時”了，毛澤東堅持不改為好，他說：“我們雖然獨立了，但還受著帝國主義的包圍還，仍須居安思危。”

1949年10 月1 日，是載入新中國史冊的日子。在天安門廣場，毛澤東主席親手按動電鈕，隨著新中國第一面五星紅旗的冉冉升起，雄壯的《義勇軍進行曲》響徹云霄。

1968年，田漢正全心為現(xiàn)代戲劇改革而勞作，為保護、傳承傳統(tǒng)戲劇而奔走的時候，卻莫名的遭到林彪集團等殘酷迫害致死，被誣蔑為“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基于這個原因，其作詞的《義勇軍進行曲》不能再唱，只能以器樂演奏或書面曲譜的形式出現(xiàn)。“四人幫”下臺后，歌詞代以“集體填詞”。1979年，田漢被平反。歷史的必然選擇，1982年，田漢所作的歌詞被恢復，田漢作詞、聶耳作曲的《義勇軍進行曲》，再次并為一體。從此，代國歌轉(zhuǎn)而變成了正式國歌。

2004年3 月14 日，國歌被正式寫入憲法。2017年10 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法》實施。將國歌入憲，為國歌立法，將進一步維護國歌的權(quán)威性，也必將凝聚起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宏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