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妍
(1.吉林省普惠金融研究中心,吉林 長春 130028; 2.長春金融高等專科學校 金融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8)
自1999年我國宣布進入老齡化社會以來,人口老齡化加速發展。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底,我國65周歲及以上人口已達到17 603萬人,占總人口的12.6%[1],遠超7%的國際老齡化標準。實現“老有所養”,成為了我國今后迫切需要解決的社會問題。 2019年4月,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推進養老服務發展的意見》,為銀行、保險、基金和信托等不同類別養老產品發展提供了政策性支持; 2020年1月,銀保監會、財政部、人社部等多部門對于構建多層次養老保險體系,推動養老金第三支柱的健康發展做出部署。陸續出臺的這一系列金融支持養老服務發展的政策指導意見,為我國養老服務金融規范化發展帶來了新契機。
養老金融不是簡單的“養老+金融”,也不等同于西方流行理論中的“養老金金融”,而是一個“中國化”的概念。董克用等(2019)根據我國國情對養老金融做了新的界定,他們認為養老金融是一個概念體系,具體是指為了應對人口老齡化的挑戰,圍繞社會成員的各種養老需求所進行的金融活動的總和,其內容涵蓋養老金金融、養老服務金融和養老產業金融等三個部分, 分別從養老金制度化安排、非制度化的養老財富積累與消費、養老產業投融資三個層面賦予了養老活動金融媒介的資金融通功能。[2]
周言(2020)通過對我國養老金融產品的深入分析發現,當前國內的養老產業仍處于萌芽階段,養老金融也尚處于起步探索階段。存在養老金融產品供給不足、養老服務金融缺乏創新、養老金融資本驅動不足、養老金融意識落后等問題。只有改變我國養老金融產品結構供給失衡的現狀,形成養老基金和金融市場良性互動的局面,才能解決國內養老金融發展中存的各種問題。[3]
養老服務金融作為養老金融的重要組成部分,主要是指社會成員在國家養老金體系之外,自發地參與各項金融活動來實現養老財富的積累與消費,其主要實現途徑是通過金融機構圍繞養老為全體社會成員提供相關的金融產品與服務,來滿足參與者多樣化的養老需求。具體而言,養老服務金融主要分為工作期養老財富積累和退休期養老財富消費兩個方面。對于養老金融概念體系的界定和養老服務金融內涵的梳理,有助于進一步明確金融支持養老服務發展問題,并為積極探索養老服務金融的發展路徑指明方向。
1.三支柱養老金體系發展失衡
現階段,我國三支柱養老金體系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三支柱結構失衡:第一支柱(基本養老金)處于絕對主導地位,第二支柱(職業養老金,包括企業年金和職業年金)和第三支柱(個人養老金)的發展則嚴重不足。截至2019年底,第一支柱基本養老金規模達5.82萬億元[4],占比76.48%,第二支柱企業年金規模為1.79萬億元[5],第三支柱稅延養老金僅為2億元。第一支柱雖然獨大,但由于其廣覆蓋、保基本的特點,僅能保障退休后基本養老生活,加上我國社會養老保險采取現收現付制(即當期繳納的養老金即刻派發給已退休人員)的籌資模式,養老金累計余額逐年遞減。尤其是在老齡化加速、生育率下降的大背景下,第一支柱的“基本養老保險”的可持續性受到了很大的挑戰。在2019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李克強總理再次強調要完善社會保障制度和政策,推進多層次養老保障體系建設,要把加快發展二三支柱提上了重要日程。但由于第二支柱職業養老金中的職業年金僅限于機關事業單位人員的補充養老,而企業年金由經濟效益好的企業自愿參保,截至2019年底,企業年金參保企業95 963個,參保職工2547.94萬人[5],這使得第二支柱職業養老金覆蓋面比較低,我國大部分人群無法獲得第二支柱的保障;而我國第三支柱剛剛起步,個人儲蓄養老計劃發展滯后,真正用于養老的儲備資金較少。[6]
2.養老金第三支柱迎來發展新契機
2018年4月,五部委聯合印發了《關于開展個人稅收遞延型商業養老保險試點的通知》(財稅〔2018〕22號,以下簡稱“22號文”),決定在部分地區(上海市、福建省和蘇州工業園區)實施個人稅收遞延型商業保險試點工作,標志著我國第三支柱個人養老金制度開始落地,也表明我國第三支柱個人養老金由理論研究走向政策實踐。 2020年1月13日,銀保監會副主席黃洪在國新辦新聞發布會上再次強調,應從國家重點發展戰略的高度謀劃第三支柱養老金的發展,把這項工作納入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十四五”規劃當中。在第一支柱負擔過重、第二支柱擴面受阻的背景下,大力發展以個人為主導的第三支柱養老金對于進一步完善我國養老金結構、緩解第一支柱壓力、應對老齡化挑戰等方面意義重大。
雖然第三支柱養老金是一項國家養老金制度而非某種養老金產品[7], 是在財稅政策支持下建立的面向個人的養老金制度,包括制度設計、市場化運作、風險管理等多個環節,但其發展離不開金融產品和金融服務的支撐,而這個產品和服務的支撐就是養老服務金融。2019年6月,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與財政部發文提出我國養老金第三支柱擬采用賬戶制,建立統一的信息管理平臺,符合規定的銀行理財、商業養老保險、基金等金融產品都可成為第三支柱產品,實現個人養老金的保值增值[8];“22號文”除公布我國實施個人稅收遞延型商業保險試點工作外,也表明未來會將公募基金等產品納入投資范圍。2020年1月,在銀保監會等13部門聯合發布的《關于促進社會服務領域商業保險發展的意見》中強調積極發展多樣化商業養老年金保險和個人賬戶式商業養老保險,為養老服務金融推動養老金第三支柱發展在保險行業實踐落地提供了政策指引。
1.相關政策頻出,行業指導趨于細化
近年來,我國政府相關部門已出臺了多項綜合性金融支持養老服務政策,同時還針對不同行業出臺了專門意見和細則,為我國養老服務金融發展提供了政策支持(見表1)。

表1 我國養老服務金融相關政策梳理
2.各類金融行業在養老服務金融領域積極進行實踐探索
保險行業利用其自身風險防范的優勢,為個人在養老方面提供產品和服務。主要分為商業養老保險和個人養老保障兩類產品:前者側重于養老風險保障及養老金管理,興起于20世紀80年代,為壽險公司主營業務;后者側重于養老財富的投資增值,屬于養老理財產品范疇,于 2013年由平安養老保險公司首發,為養老險公司主要產品。[9]與保險行業相比,銀行業養老服務金融業務起步較晚,上海銀行最早涉足養老理財,于2008年6月首次面向養老金客戶推出了專屬養老無憂理財產品。隨后,各家銀行依托客戶群體優勢,相繼設計并發行了一系列老年人專享或以養老為主題的理財產品,并針對老年人需求陸續推出了綜合性養老理財業務,為老年客戶提供個性化的增值服務。天弘基金于2012年首推養老主題基金,帶動了多家基金公司對于養老領域的積極探索。2018年3月,證監會頒布了《養老目標證券投資基金指引(試行)》,為基金行業服務個人養老指明了方向。養老目標基金作為養老服務金融產品的主體,主要包括養老目標風險基金和養老目標日期基金兩類,主要采用FOF運作模式。截止到2020年一季度,市場上共存續92只養老目標基金,總計份額達416億份,且多數基金取得了4%以上的年化收益,個別基金收益高達10%。隨著第三支柱稅收遞延政策的逐步落地,未來養老目標基金稅延優勢也將會逐漸凸顯,發展空間巨大。
1.政策指引和監管碎片化,養老服務金融業態尚未形成
首先,近年來盡管相關部門相繼出臺了一系列養老服務金融政策,但大多零散分布在各個部門出臺的各自支持養老服務的政策之中,以綜合性和保險業居多。同時,保險業和證券業也僅針對部分產品出臺相關政策,而銀行業尚未有相關金融政策出臺,這使得金融機構只能在有限的領域進行探索,無法形成養老服務金融業態。其次,監管部門在養老服務金融的從業資質、業務范圍和服務標準等方面也缺乏統一的制度規范,使得不少非法機構以養老名義實施非法集資,養老理財投資騙局頻發。
2.產品與服務高同質化和低滲透率,限制養老服務金融有效供給
目前,雖然銀行、保險、基金等行業都開始針對養老問題探索相關產品和服務,但產品的同質化嚴重,例如銀行針對“養老”發售的理財產品,從投資門檻、運作周期和產品收益方面與其他理財產品并沒有太大差別,且產品設計并不以養老為目標,投資者在理財產品到期后,資金可以隨意用作其他用途,使得銀行理財產品沒有真正實現養老功能。而保險行業的商業養老保險雖然可以用以養老,但其密度和深度處于較低水平,滲透率較低。商業養老保險的密度和深度是衡量其發展水平和滲透能力的重要指標:保險密度是一個國家的人均保費收入,反映國民參加保險的程度;保險深度是指當年保費收入占GDP的比重,反映保險在整個國民經濟中的地位。根據國家統計局2019年公布的數據[10],我國保費收入為42 644.75億元, 總人口為140 005萬人,保險密度為3045.94元/人。其中壽險保費收入為29 628.42億元,即人壽保險密度為2116.24元/人;按照商業養老保險占壽險20%的比例測算[11],2019年商業養老保險收入大約為5925.68億元,商業養老保險密度僅為423.25元/人。2019年我國GDP規模為990 865億元,由此可推算出2019年我國保險深度為4.30%,人壽保險深度為2.99%,商業養老保險深度僅為0.60%。人均年繳商業養老險保費不足450元,顯然無法滿足居民的養老需求。
3.居民金融素養有待提高,養老投資意愿不強
金融素養是指理解與金融相關術語和問題的能力。金融素養的高低將影響人們的經濟決策、儲蓄和投資,以及退休后的財富水平。根據2018年清華大學與騰訊聯合發布的《國人養老準備報告》,部分被調查者對于復利、通貨膨脹和風險分散三個國際上衡量金融素養的標準問題理解不夠準確,且存在年齡和地域差異,這也直接影響了養老財務準備和對養老產品的接受程度。比如退休養老規劃是為保證自己將來擁有一個自立、尊嚴、高品質的退休生活,從現在開始實施的代表養老財務準備的理財方案。但根據調查結果,69%的受訪者表示想過退休規劃但沒有具體實施,更有22%的受訪者表示根本就沒想過要做退休規劃。同時對于已退休者,接近一半的受訪者對自己的退休生活并不滿意,主要原因是個人對養老準備不足,僅依靠社保,而沒有個人的養老儲蓄和投資,導致退休后的實際情況與其退休前的預期出現較大偏差;而在金融產品的選擇方面,高達70%的未退休者的養老準備方式主要為社會養老保險,養老理財、商業養老保險、養老目標基金的投資比例分別為25%、13%和5%。由此可以看出,國民養老投資意愿不強。
養老服務金融為投資者提供一站式的養老咨詢、服務與產品供給,具有典型的混業經營特征,而我國金融監管卻是分業監管框架,針對于養老金融的監管職能分散在多個監管主體,不僅包括銀保監會、證監會等金融監管主體,還涉及人社部、民政部等多部委。因此,應首先明確養老服務金融的監管框架、明確監管職能,有針對性地制定養老服務金融的行業標準、服務流程和風險監控,對參與養老服務的金融機構應向指定監管機構備案,并健全內部風控體系、完善外部信息披露制度,同時應設立專門的養老服務金融消費者維權渠道,為老百姓的“養老錢”保駕護航。這樣才能樹立國民參與養老金融的信心,為第三支柱養老金營造良好的發展環境。
針對我國現有養老服務金融產品同質化嚴重、滲透率偏低、針對性不強、創新性不足等特點,金融機構應積極挖掘不同群體養老金融需求,根據生命周期理論,研究并開發適用于不同生命周期階段、不同風險偏好的養老金融產品,在豐富產品種類的同時強化產品的養老屬性。商業銀行作為養老金融體系的核心,可考慮針對老年客戶個性化養老需求,提供除傳統養老服務金融產品外的延伸金融服務,并充分利用自身資源,構建養老生態平臺一站式服務,同時將養老服務金融與社區服務融合,提升老年人的金融服務體驗。[12]在養老金融服務方面,金融機構應大力培養理財專業人才,以“退休養老規劃”目標為客戶提供合理化建議和產品配置方案,科學地指導客戶選擇適合的養老財富積累工具,同時適時引入智能投顧,通過大數據分析、量化金融模型為投資者提供個性化、多元化的理財服務。[13]這樣不僅可以為未來我國第三支柱養老金賬戶模式提供多樣化產品選擇,同時也提前搭建了養老金融服務供需兩端的重要橋梁。
第三支柱養老金作為多層次社會保障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由個人自愿參加,靈活度較高,其發展的關鍵取決于居民的參與程度,因此,提高居民參與的積極性是第三支柱養老金發展的根本保障。這就需要政府部門和各金融機構從提升國民金融素養做起,加強投資者教育,幫助居民加強對養老規劃的正確理解。通過宣傳和日常業務營銷,讓老百姓了解養老不能僅僅依靠基本的社會保障,更需要自己前期的財富積累才能獲得預期的老年生活;尤其要強化青年人的養老意識,使其意識到養老不是老年人的專屬,其貫穿于個人生命周期的全過程,需要在家庭與事業的成長期就提前做好規劃。同時,政府部門也要適時幫助居民加深對于第三支柱政策的理解,鼓勵更多的居民參與第三支柱養老金,為第三支柱積累參與主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