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隨想

周柃妍

安然度過生命的秘訣就是與孤獨簽訂體面的協議。

——馬爾克斯

窗外仍是濃墨般漆黑的夜，隱隱約約透出點點星光，教室里明亮的白熾燈透過窗子被投影在深墨的幕布上，夜更黑了。忽然想起魯迅說的“濃黑的悲涼”，我真覺得“悲涼”用“濃黑”來修飾，是再恰當不過的。正如此刻，濃黑的夜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夜分子從門縫里、窗隙間擠進來，而亮分子又偷偷地溜出去。我坐在偌大教室的一隅，陡感悲涼與孤寂。

有人說，夜是美麗的繆斯，給才思枯竭的作家送去靈感，為絞盡腦汁的畫家提供素材。夜，褪去了白天的喧囂與浮華，靜靜地臥在城市的一角，像一只日落西山的老狗，有著默然無聲的愜意和閑適。人獨處于這暗夜中，不知不覺也會和它融為一體，愀然間有種“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渺茫感。從前十分討厭夜，覺得它與這繁華的俗世如此格格不入，白天再風光體面的人到了這寂寥的夜，總會顯得有些單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如李太白者豪情萬丈，也不禁嗟嘆幾分。飛機上離地一萬尺，周國平突然想到：“宇宙浩渺無際，人類世代更替，我只是滄海一粟。進而想：如果沒有我，宇宙和人類依然如故，無人不可缺少。”是啊，站在星空下，閉上眼睛，我也能輕松想到那些逝去的唐宋元明清，宇宙間浩渺無際的星河以及剛剛逝去的十秒鐘。而白天，那些光怪陸離的事情簡直讓你目不睱接，哪有什么時間感時傷懷？

畢淑敏說過：“你必得一個人和日月星辰對話，和江河湖海晤談，和每一棵樹握手，和每一株草耳鬢廝磨，你才會頓悟宇宙之大、生命之微、時間之貴，死亡之近。”在經歷了生命中無數個黑夜后，我發現自己沒那么討厭黑夜了。誠然，夜帶來孤獨、悲涼，但它也帶來冷靜、安寧。白天的爭吵和矛盾在夜里被沖刷、被淡化，像一塊燒得通紅的炙鐵被浸入平靜無波的水里，是被感化后的內斂和不張揚。況且天地萬物，周行不殆，生生不息，你我都是小小蜉蝣。人，生來本孤獨，父母會老去，同學會分別，子女會遠去，一切的一切，始于塵而化為土。而你自己，也只是以碳水化合物為支撐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形體，容貌會老去，青春會流逝，只有靈魂和思想才是永恒的。

楊絳先生曾在自己的《一百歲感言》里說：“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后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我們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認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系。”

無味，無謂，也無畏。

（作者系湖北省荊門市龍泉中學嵐光文學社學生，指導教師：鄧濟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