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序貫博弈的設計施工總承包項目風險分擔研究

丁夏淑

(湖南省交通運輸廳 交通建設造價管理站， 湖南 長沙 410117)

1 設計施工總承包項目風險管理現狀

公路建設中越來越普遍應用設計施工總承包模式。交通運輸部在2015年發布《公路工程設計施工總承包管理辦法》，鼓勵具備條件的公路工程項目實行總承包。總承包可實行項目整體總承包，也可分路段實行總承包，或者對交通機電、房建及綠化工程等實行專業總承包。設計施工總承包一般采用總價合同，除應由建設業主承擔的風險費外，合同總價一般不予調整。相比一般項目，總承包商承擔的風險明顯加大，不僅承擔了大部分政治風險，還承擔了幾乎所有經濟風險、技術風險、管理風險。目前針對設計施工總承包項目風險的研究大部分聚焦于總承包商如何進行風險管理，如楊寶臣等應用集成化管理思想構建了EPC項目綜合集成風險管理系統，實現了EPC項目時間階段與風險管理過程的集成，確保總承包商在項目全過程中持續性、多角度、動態化地進行風險管理；趙政等基于模糊ISM方法構建EPC總承包項目風險網絡模型，對風險因素之間的相互影響關系強度進行刻畫和分類，構建了EPC總承包項目風險網絡，特別強調加強合同風險管理；向鵬成等通過對波蘭A2高速公路項目失敗的原因分析，指出要確保項目成功，承包商必須建立良好的風險管理機制，并隨著市場的變化及時發現風險因素，調整風險防范對策；紀新偉等通過對老撾賽德2水電站項目建設全過程風險管理的分析，強調風險識別是風險管理的前提、風險分析和應對是風險管理的關鍵、風險監控是風險管理的保障。

總承包商為保證建設項目的順利實施，除要科學高效地管理自身承擔的風險外，還要與建設業主談判風險的合理分配，如果總承包商承擔的風險與合同價格不匹配或超出自身管理能力，總承包商的風險必然外溢，進而影響整個項目建設。張水波等探討了工程風險在合同雙方之間分擔的基本原則，認為風險劃分必須依賴合同的具體特點及合同雙方對承擔風險的態度。尹貽林等梳理了影響風險分擔的因素，構建了風險分擔影響因素的遞階結構模型，揭示了風險分擔影響因素之間的作用機理。杜亞林等通過實證研究發現合理的風險分擔對工程項目績效有顯著影響，且風險分擔是一項具有繼承性的動態過程。柯洪等從承包商視角研究了風險動態分擔，由于合同雙方中業主具有天然優勢，往往會通過合同談判以專用條款的形式將大量風險分配給承包人，一旦分配給承包人的風險超出其承擔能力，就會造成大量合同爭端，影響項目的順利實施。

綜上，總承包商承擔了設計施工總承包項目中的大部分風險，如果業主再通過優勢地位向其轉移風險，必然會影響項目的順利實施。該文通過建立基于序貫談判的討價還價模型，研究公路項目設計施工總承包項目建設業主與總承包商合同談判對風險分擔的影響，對影響風險分擔的主要因素進行分析，提出合同雙方公平分擔風險的建議。

2 設計施工總承包的風險分擔

根據目前的法律法規，公路建設項目采用設計施工總承包模式的前提是初步設計文件獲得批準和建設資金已經落實。由此可知，公路設計施工總承包最多只包括施工圖設計，總承包人只應對施工圖設計階段的設計風險負責。由于總承包商在設計施工總承包項目中處于弱勢地位，各級政府通過列舉業主應承擔的風險限制業主分擔給總承包商的風險總量。交通運輸部、湖南省交通運輸廳、廣東省中山市交通運輸局的相關文件對設計施工總承包建設業主承擔的風險進行了歸納分析(見表1)。

表1 建設業主承擔的風險

由表1可知：建設業主承擔了部分政策風險、價格風險、設計風險和全部的不可抗力風險、自身提出的設計變更風險；未列入建設業主承擔的風險，由總承包商承擔。與傳統模式相比，建設業主承擔的風險明顯減少，而承包商承擔的風險顯著增加。在此基礎上，建設業主出于對損失的厭惡態度和習慣性的防御行為，傾向于通過合同將風險轉移給承包商，如建設單位的招標文件僅達到初步設計的程度，承包商難以明確工作范圍和核實所有影響報價的因素，只能根據自己的理解對招標文件作出判斷，并對錯誤理解的后果承擔責任。波蘭A2高速公路項目中，中海外聯合體就遭遇了這樣的問題，在急于獲得項目的緊迫心理下，沒有準確理解招標文件，在之后的合同談判中也沒有嚴謹對待，簽訂總承包合同后不僅承擔了建設過程中的絕大部分風險，還承擔了業主過失風險。業主不承擔合同文件中存在錯誤、遺漏或不一致的風險，合同價格并不因為不可預見的困難和費用而調整。在這種情況下，承包人除加強項目風險管理外，全面理解招標文件，準確判斷風險，并在合同談判時爭取合理的風險分擔對于項目實施非常重要。

建設業主與總承包商簽訂合同后，雙方就建設項目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都是爭取建設項目在合同框架內順利完工，項目失敗對建設業主和總承包商都會造成損失。合同雙方風險分擔不合理，利益受損的一方總會通過變更、索賠等爭取補償，甚至會通過仲裁、訴訟等方式維護利益，極端情況下，承擔不合理風險的一方終止項目比繼續項目的損失更小。目前針對工程項目風險分擔，普遍認為應遵循如下原則：1) 公平原則。最重要的就是風險與收益必須對等，合同主體應享受均衡的權利和義務，合同主體承擔的相應風險都應合理定價。2) 有效控制原則。合同風險應分配給最有能力控制風險的一方，其能最有效降低風險造成的損失。3) 風險上限原則。合同方承擔的風險都不能超出其控制能力，否則將影響風險承擔者履約的積極性。4) 動態管理原則。由于工程建設合同的不完備性和建設項目的復雜性，部分風險難以預計，應根據實際情況對風險分擔進行調整。

公路總承包項目一般采用總價合同，除應由項目業主承擔的風險費用外，總承包合同價一般不予調整，如果合同風險分擔不合理，將會嚴重影響合同履行。建設單位基于動機公平的合理風險分擔方案可提高對承包人的激勵效用，有利于承發包雙方合作效率提升，激勵承包人采取角色內行為，履行其應盡的合同義務。如何制訂合理風險分擔方案，僅通過建設單位處于公平的動機仍然不夠，必須通過合同雙方深入談判后達成均衡的風險分擔方案，在合同履行過程中才能被有效執行，并且合理風險分擔方案應建立在遵循規范的合同條款設計原則，執行承、發包雙方普遍認同的風險分擔方案的基礎上。

3 序貫談判討價還價博弈

合同談判是典型的討價還價過程。討價還價理論是博弈論中最具現實指導意義的理論，最初由著名博弈論專家魯賓斯坦在1982年提出，經過幾十年的發展，該理論被廣泛用于描述和解釋社會中行為主體之間的合作與沖突。

構造一個兩回合不完全信息序貫談判討價還價博弈模型。在第一回合，建設業主向總承包商提出一項合同風險分擔方案，即雙方分別承擔合同項目的風險內容和比例。總承包商可以接受或拒絕，若總承包商接受這個出價，則談判結束，建設業主獲得收益πt1，總承包商獲得收益πs1；若總承包商拒絕，則進入第二回合。建設業主對第一回合的情況進行分析，在第二回合提出另一個風險分擔方案。如果總承包商接受，則建設業主獲得收益δπt2，總承包商獲得收益δπs2；如果總承包商拒絕，則雙方的收益都為零。雙方在談判中達成的協議就是討價還價博弈的一個納什均衡，根據博弈論理論，建設業主與總承包商都不愿單獨背棄協議。因此，通過公平的談判達成的協議可有效提高合同的履行效率。

設計施工總承包項目合同談判中，建設業主一般總是出價者，享有先發優勢。此外，談判雙方的折現因子、風險態度、談判實力及所掌握的信息都會對均衡解有重要影響。實際上，通過公平的合同談判這種互動過程也有助于雙方信任關系的建立，雙方之間的信任互動很可能是連接雙方風險分擔與承包人行為之間的關鍵。

3.1 博弈模型的基本假設

(1) 假設博弈的2個參與人分別為建設業主T和總承包商S，雙方就設計施工總承包合同的風險分擔內容和比例進行談判，其中可以一般性地假設建設業主合計分擔的風險內容和比例占項目總風險的比例為k(0

(2) 假設雙方都是理性的博弈參與者，在掌握相關信息的前提下，可以合理推斷行為，且總承包商對于風險更敏感，雙方的類型都為風險中性。建設業主的風險管理能力為a，總承包商的風險管理能力為b，其中建設業主的風險管理能力a為雙方的共同知識，總承包商的風險管理能力b服從[0,1]的均勻分布。建設業主的策略空間為St，總承包商的策略空間為Ss，可以不失一般地假設建設業主的收益函數為πt(S)=3(a-k)，總承包商的收益函數為πs(S)=5(b-1+k)，雙方的收益函數都只與自身風險管理能力和風險分擔比例相關。

(3) 因雙方談判地位并不對等，建設業主具有優勢地位，采用建設業主出價的方式進行談判。建設業主第一回合出價后，總承包商可接受也可拒絕，若該階段的出價被拒絕即進入第二回合，建設業主再次出價，若最后未能達成協議，則雙方收益為零。

(4) 假設建設業主的貼現系數為δt，總承包商的貼現系數為δs,0<δs≤δt<1。貼現系數δt=1/(1+rt),δs=1/(1+rs),0

3.2 不對稱信息談判模型

建設業主與總承包商在合同談判中一般不會具有完全信息，建設業主僅由投標文件所附載的信息還不足以完全了解和判斷總承包商的風險管理能力。假設總承包商的風險管理能力b服從[0,1]的均勻分布，建設業主在合同談判時并不知道總承包商的風險管理能力具體是多少，但知道總承包商的收益函數為πs(S)=5(b-1+k)。設建設業主第一回合對總承包商風險管理能力的推斷為μ1(b)，用μ2(b|k1)表示建設業主第一回合提議被拒絕后對中標人風險管理能力的推斷。

3.2.1 單回合不完全信息博弈

合同談判只有一個回合時，總承包商或接受建設業主提出的方案或拒絕，雙方的收益都為零。建設業主不知道總承包商的風險管理能力具體是多少，但推測總承包商的風險管理能力服從[0,b1]的均勻分布，其中01-k時選擇接受，否則選擇拒絕。建設業主的最優選擇應滿足下式：

maxk3(a-k)×Prob(總承包商接受)-0×Prob(總承包商拒絕)

(1)

式(1)中，Prob(總承包商接受)=(b1-1+k)/b1，Prob(總承包商拒絕)=(1-k)/b1。在k的有效取值范圍即0≤k≤b1時，式(1)可轉化為：

(2)

對式(2)求導，可求得滿足式(1)的建設業主承擔的最優風險比例：

(3)

3.2.2 兩回合不完全信息博弈

談判有兩個回合時，對于任意的風險分擔比例k1和k2，如果建設業主第一回合提出的風險分擔比例為k1，且總承包商希望建設業主第二回合提出的風險分擔比例為k2，其中k2>k1，滿足式(4)中的條件時，所有風險管理能力足夠強的總承包商會接受k1，而其他情況會拒絕k1。總承包商接受k1的可得收益為5(b-1+k1)，拒絕k1接受k2的可得收益為δ5(b-1+k2)，兩個提議都拒絕的收益為零。在式(5)的條件下，與k2相比，總承包商更偏好于k1，同時當b>1-k1時，和兩次拒絕建設業主的提議相比，總承包商更偏好接受k1。也就是說，對于任意的k1和k2，總承包商的風險管理能力b>max[1+(δk2-k1)/(1-δ),1-k1]時，總承包商將接受k1；總承包商的風險管理能力b

5(b-1+k1)>δ5(b-1+k2)

(4)

(5)

在第一回合博弈結束后，可推導當建設業主第一回合的提議被拒絕后，對總承包商風險管理能力的推斷為μ2(b|k1)。由于在不完全信息動態博弈中，參與者的戰略必須滿足序貫理性的要求，即對于給定的參與者在該信息集中的推斷和其他參與者隨后的戰略，該信息集中應該行動的參與者的戰略(及參與者隨后的戰略)應是最優反應。對處于均衡路徑之外的信息集，推斷由貝葉斯法則及參與者的均衡戰略確定，因此建設業主在總承包商拒絕k1后，對總承包商風險管理能力正確的推斷應為服從[0,b(k1)]的均勻分布。這里的b(k1)為總承包商接受k1與拒絕k1但接受建設業主第二回合最優出價k*(b1)=(1+a-b1)/2無差異時的值，b(k1)=max[1+(δk2-k1)/(1-δ),1-k1]。由于1+(δk2-k1)/(1-δ)-1+k1=[δ(k2-k1)]/(1-δ)>0,有：

(6)

將建設業主第二回合的最優出價k*(b1)=(1+a-b1)/2代入式(6)，得：

(7)

(8)

此時已將不完全信息兩階段動態博弈轉化為建設業主的一個單期最優化問題：給定建設業主第一回合的風險分攤比例k1，已明確了總承包商第一回合的最優反應及建設業主進入第二回合的推斷和最優風險分攤比例，求總承包商第二回合的最優反應。那么，建設業主選擇的第一期風險比例應滿足：

maxk3(a-k1)×Prob(總承包商接受k1)+

δ3(a-k2(k1))×Prob(總承包商拒絕并拒絕k2)

k1，接受k2)-0×Prob(總承包商拒絕k1，

(9)

式(9)中，Prob(總承包商接受k1)并非指b>1-k1，而是指b>[2(1-k1)-δ(1-a)]/(2-δ)，由于b服從[0,1]的均勻分布，可得：

(10)

第二回合談判時，建設業主對總承包商風險管理能力的推斷為服從[0,b(k1)]的均勻分布，得：

Prob(總承包商拒絕k1，接受k2)=

(11)

將式(10)和式(11)代入式(9)，對式(9)求導并令其等于零，可求得使式(9)最大值的解為：

(12)

將式(12)分別代入式(7)、式(8)，可求得：

(13)

(14)

在目前的建設體系中，建設業主與總承包商的地位并不對等，建設業主占有優勢地位，通過對合同談判的序貫博弈過程和博弈均衡解的分析，發現在不完全信息條件下，建設業主利用合同談判進一步加強了自身優勢地位。由于存在不完全信息，導致出現以下問題：

(1) 不完全信息的合同談判可能會導致無效率，部分風險管理能力較強但未足夠強，風險管理能力處于[1-k1,1+(δk2-k1)/(1-δ)]的總承包商可能會延期達成協議，由于存在貼現，降低了雙方的收益，因而缺乏效率。同時，風險管理能力弱的總承包商甚至沒有機會達成協議，盡管達成協議可能對雙方更好。

(2) 在不完全信息條件下，雙方的收益嚴重依賴于建設業主的自身素質和對自身能力的認識，包括風險管理能力和貼現系數，建設業主提出的風險分擔比例不會考慮總承包商的情況，會加劇合同雙方地位的不平等。

(3) 總承包商為了獲得合同，有時不得不冒險承擔超出自身風險管理能力的風險，一旦項目建設中出現超出自身控制能力的風險事件，會對整個項目造成損失。

因此，總承包商提高項目收益率的最好方法是提高自身風險管理能力，這也是目前針對設計施工總承包項目的研究都集中于總承包商如何提高風險管理能力的原因之一。增加雙方的共同信息是提升效率的一種方法，可通過制定規范的招標文件和設置更詳細的招標文件條款來減少雙方的不完全信息，從而提高談判效率和合同質量。

4 結論

通過對目前設計施工總承包項目風險分擔情況的梳理，對合同談判過程建立序貫博弈模型進行分析，從博弈論均衡解的角度對目前風險分擔中存在的問題作出解釋。為促進合同雙方公平地分擔風險，提升項目建設效率和雙方收益，建議從如下方面進一步規范和加強設計施工總承包項目管理：

(1) 政府主管部門進一步主動作為，制定相應的設計施工總承包管理辦法，明確建設業主應承擔的風險，從制度上確定建設業主應承擔的最低風險。

(2) 通過合法的方式促進合同雙方的信息交流，提升共同信息，減少不完全信息。政府行業主管部門應制定規范的標準招標文件，建設業主在招標時應設立盡可能詳細的信息披露項目，全面了解總承包商的能力，從而提高談判效率。

(3) 為避免總承包商承擔超出自身能力的風險，合同條款中應包含風險動態調整條款，同時在項目建設過程中，建設業主與總承包商不斷加深了解和進一步理解項目風險，在建設過程中動態調整風險分擔。

(4) 為提升項目建設效率，建設業主犧牲一小部分利益加強雙方的信賴關系，建立平等協商的合同關系，激勵總承包商提升生產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