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志華
由于中國社會現狀,國內的社會參與藝術項目大多圍繞社會問題展開,如環境污染、城鄉發展、性別意識、弱勢群體等領域的相關議題,其中熱度最高的是城鄉發展問題。當然這也和藝術發生的語境息息相關:中國有大面積的農村地區和農村人口,同時各類政府扶貧政策層出不窮。藝術家們身在其中、感同身受,或觸目驚心等偶然機緣,開始以自下而上的社會性組織方式展開相關的藝術活動,試圖用藝術創造在社會現場或開放的美術館中打開這些話題的討論。
在如今活躍的這些鄉村建設精神文明參與項目背后,我們其實可以明顯看到20世紀60年代以來歐美、拉美、東亞世界中已出現過的相關參與式實踐的影子。究其原因:一方面,由于東亞農業社會種植生態的社群結構相似;另一方面,現代化及全球化發展帶來的地區凋敝境遇產生了命運的相似感。但顯而易見的是中國鄉村的問題要遠比日本這樣的現代化海島國家復雜得多,只靠模仿他鄉已有的藝術參與方法顯然是不夠的。中國的藝術家們需要對鄉土及未來有更具體的認知、理解和判斷,而他們也在不斷為之努力著 。
需要考量的問題有很多,如在中國社會語境之下,所謂的“鄉村”并不是一個可以靠頭腦簡單描繪的單一共同體,而是若干各有千秋的不同個體;再者,在項目中,被參與者的聲音是否可以被聽見?是否可以改變除策劃者之外其他參與者一直以來的被描述、被表達、被改善的境遇?社會參與式藝術的“參與性”如何體現出來?還有就是,策劃者在整個項目中是否需要考慮如何退出的問題? 以及更重要的,社會參與式藝術的未來最終會指向哪里?是否更具有創造力和實驗性的新的藝術實踐形式的可能?等等。
杜漢曾經在《行動者歸來》中談道:“如果有一種社會學叫行動社會學,那么這種社會學教導我們,社會學其實是研究者與民眾一起生產的,為的是解決民眾的問題,社會理論的生產是可以讓民眾透過理論來解決問題,而非麻醉他們,使他們忘記,或者從天上街市他們的問題,他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社會學。”基于此,我們提出疑問,有沒有一種行動的藝術方法論,是由藝術家與被參與者(客體),以及觀眾一同生產的,既可保留彼此的差異性認知,又能互助共生,引發新的故事?
在此以一種建構現場的社會參與方式進行簡單闡釋。在這種實踐形式之中,有以下幾個重點:
以“共在 共情 共生:中國社區美育行動計劃展”上的其中一個藝術項目(讓我們彼此印證——隱私強制性同形)為例,策劃者以隱私為主題,在社區中搭建了一個現場,組織了多場聊天會,以達到其參與的目的。在聊天會這樣的對話形式之中,前期的調研圖像和結果已經不是重點。相反,會成為其場域化搭建的一個部分,為我們構建了一個特殊的現場,一個奇異的世界,一個異質空間。策劃者把所有的監控影像視頻圍成一圈,構造了一個幻象空間,將參與者從慣有的生存語境中抽離出來。但這個特殊的區域現場又不是脫離實際的,相反成為現實的集中呈現。這是一個幾近壓縮的監控世界,無處下腳的屏幕 成了這個真實社會略顯荒誕的替身。無論是討論還是實際生活,我們都身處其中。
就像朗西埃的思想一樣。美學是對既定秩序的擾動重組,是對可感性的重新分配。聊天會的目的不是現代主義式地將藝術獨立在日常經驗之外,而是在藝術的現實性和日常的虛構性之間創立某種聯系。
在身份認知上,作為策劃者和參與者,我們需盡可能地努力使自己拋開先入為主的經驗和預想。在傳統的多數創作中,作為創造者的藝術家,其主體是自我封閉的,是以個體的表達為核心的。但在一場社會參與性項目之中,藝術家必須完成一次或多次的身份和主體性轉換。
對于觀者來說,在藝術家主動建構的奇異空間存在的時候,或許可以引發其從既定的身份和現實情境中抽離出來,與策劃者進行合作,用行動的感受代替以往單方面的被動的視覺感知。如羊蹬藝術合作社——馮豆花美術館,這是一個經過藝術改造加工的豆花店,同時也是一個具有實際價值的美術館。藝術家們通過各種形式賦予了一個普通店面另一層價值。同時,美術館與豆花店的日常營業水乳交融,參與者們既是美術館的觀眾,又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食客,實際意義上完成了觀者身份的消解。
除此之外,重建使用價值、觸發事件等等,也是在建構現場是需要考慮的問題。以上僅僅是我的觀點。顯然,社會參與性藝術實踐在中國的發展才剛剛開始,未來的發展依舊值得期盼。畢竟,小荷才露尖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