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就在那一秒

劉宜蒼

（安徽省馬鞍山市和縣第四中學，安徽 馬鞍山 238201）

看見抽屜里的賀卡和上面的署名，不由回想起那溫暖心弦的一幕。我和同事去探望一個病中的學生。推開病房門的一剎那，我便清楚地知道，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

張彪，這是我班的一個學生，是一位留守學生，他的父母長期在外地打工，這是一個很“不一般”的學生：對他來說，打架斗毆是小菜，遲到曠課是調料；違反紀律的名單里少不了他，好人好事的記錄里找不到他。在我的眼里，他就是那種無惡不作、無藥可醫的問題人物。提起他的名字，知道的人無不搖頭，了解的人無不嘆息，這是一個讓所有人頭痛的人物！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上課，都上課五六分鐘了，他才大搖大擺的往教室里闖。我也見慣不怪，懶得問他去哪里干什么了，繼續我的講課。講的過程中，我注意到他與往常似乎不太一樣，一直弓著腰趴在桌子上，而不是像往常那樣如坐針氈地做著小動作。

離下課不到十分鐘時，他突然報告說要出去方便一下，我白了他一眼：“就你毛病多，以后要找也找個漂亮點的借口，去吧！”他捂著肚子走了出去，看上去還步履艱難。“還挺會裝的，演戲很有天分的！不過，在我面前有什么必要啊，我還不知道你？”心中這樣嘆息著。到了下課也沒見他回來。我也不關心他去了哪里，反正這樣的事天天發生，下一節課還是遲到早退的重復。跟他談話也不止一次了，什么作用也不起，很多教師都拿他沒辦法，我這個班主任也不例外。

下午上課的時候，他還沒在，而且他的姐姐張敏也沒來（姐弟倆都在我班），看同學們有些沉悶，就跟同學們開了個玩笑：“張彪是不是掉茅坑里了，上午去方便，下午也回不來？”同學們都哈哈地笑了。他的同桌輕輕地說：“老師，張彪住院了！”我心里一驚：“又跟誰打架了？傷得嚴重不嚴重？”“不是打架，是胃穿孔。他在廁所里痛暈過去了，我們上廁所時發現了他并把他送到醫院里了。現在大概動完手術了，他姐姐在那守著呢，他父母也來了……”

我一下子無言了，面對學生我似乎不知道該干什么了，繼續拿著一個學生的不幸來開玩笑嗎？一節課下來，總是感覺心情很沉重，又覺得有些壓抑。回到辦公室，一直不能平靜下來。

第二天上午，上課時看到空空的張彪的課桌，總覺得應該干點什么。下了課的一秒鐘，我忽然作了一個決定，我要去醫院看看他！跟教他的另一個老師一說自己的想法，善良的女老師說要一塊兒去。于是，在他動手術的第二天上午，我和語文老師一起，推開了病房的門。

推開病房門的一剎那，我便知道我們的做法是正確的！在打開房門的一瞬間，我從他的眼里讀到的是懷疑，繼而是羞愧與無限的感激……真的，我很難用語言去表述當時他眼里流露出的那種復雜的感情。也許那一刻他的心靈受到了震動：他的老師們居然走進了一個差生的病房！躺在病床上的他是那么的頹廢，滿身被輸液管、輸氧管之類的包圍著，不再飛揚跋扈，這時的他只是一個病人、一個弱者。

他只輕輕地對守護著他的父母說了聲“這是我的老師們”就不再言語，或許是由于手術的原因，也許是心情使然。淳樸的父母忙著給我們讓座，訴說著對孩子的期望，打聽著孩子在校的表現。面對老實巴交的父母，我無法開口說出實情，這時張彪也看著我們，眼中似乎在乞求，也似在承諾：請不要告訴我父母，我會改的！相信我！還能怎么做呢？我對他父母說：“不用擔心，孩子大了，自己會處理好的，學習你們就不用操心了，等孩子身體好了，一切都會好的。你們不用擔心，他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淳樸的父母沒有懷疑了，畢竟自己的孩子生病，連老師都來探望了，如果孩子差的話，老師能來嗎？

幾分鐘后，我們起身告辭，我看到張彪眼中的感激，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澄澈的情感的流露，沒有做作，沒有偽裝，那一秒，我相信他的心意是真的，我也相信，他會改的，我感到了他的感動。

日子還是一如既往地波瀾不驚，眨眼間半個月過去了，張彪康復返校了。師生們都在談論著張彪的改變：衣服不再花里胡哨，頭發也不再五顏六色。上課的時候，怎么就不見他睡覺了？班里的違反紀律的事，怎么就跟他絕緣了呢？難道他治了胃也療了心？

上課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對他的提問多了一些。慢慢地發現，他的知識能力較之以往有了較大的提高。與其他老師談起來，也都說他的變化較大。同學們也反映說，他現在學習不像以往那樣拖沓懶散了。

我想，他是在證明他的承諾“我會改的！”

對于像他這樣的雙差生來說，這樣的改變實屬不易，雖然他的成績沒有特別明顯的提高，但他的對待學習的態度已然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從他康復返校到他中考離開，他也沒有對我說過什么，不過，在他臨開學之前，他讓同學捎了封信給我：劉老師，我不想對您說“謝謝”，因為這兩個字表達不了我對您的感激。應該說是您讓我拾起了自尊，給了我再生的勇氣。就是您推開病房門的一秒鐘，帶給了我徹底的感動，這一秒鐘成了我生命中的永恒！我不敢相信你和語文老師會來看我——一個別人眼里的垃圾學生，我更不敢相信您會選擇相信我，幫我安慰我的雙親。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一切的言語都已蒼白無力，唯有行動才能對得起每一個關心我的人。老師，雖然我的學習成績仍然不太好，但我會認真對待我以后生活中的每件事情，我會永遠記住你們，永遠記住您推開病房門的瞬間帶給我的感動，那一刻將成為我生命中的永恒……

我笑了，無意識的，不過卻是會心的。一秒鐘成為永恒，或許是奇跡，但卻不是神話。人的感動往往在無意間，而有時的無意之舉卻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我要感謝我曾在一秒鐘內做出的那個決定，它帶給了我永恒的收獲。身為人師，能擁有這一秒鐘之后的永恒又有何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