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書游記

綠 茶

毛邊書局里書架真是嚇人，書架與書架之間人只能側身進去，每個書架上都是里外兩層擠得嚴嚴實實，我鉆到最靠里的書架一層一層往下搬書，先看看里層有什么書，再一一搬回去碼好，有種當年在書店當店員時的親切感。

不久前看到一份2019 年書店數量排行，成都高居榜首，有3522 家之多。而我們慣常以為書店數量很多的北京、上海卻在十名開外。難怪國內幾大連鎖商場書店都入駐了成都，方所、言幾又、西西弗、鐘書閣等，而這些拼顏值的連鎖書店，一般不在我逛書店的列表當中。

成都朋友多，來的次數多，每次都盡量抽時間逛幾家書店。這些年下來，大概有去過幾十家書店。

這是一篇遲來的書游記。本次成都書店之旅發生于2017 年底，因為當時犯懶，被我這頭拖拉機一直拖到兩年半以后的今天才寫。有些印象都模糊了，當時拍的圖片也不知道放在哪個夾子里了。

入住的酒店離寬窄巷子較近，這一天的書店之旅從喧鬧的寬窄巷子開始。其實每次來成都都會來這邊逛逛，雖然不喜歡這一帶的商業味，但總要約朋友在白夜坐一坐，有時候還會趕上一些詩歌或文化活動。

寬窄巷子有兩家書店。寬巷子那家叫見山書局，窄巷子那家叫散花書屋。這兩家書店是同一個老板開的，這個老板做旅游起家的，所以，書店也開在旅游區。

見山書局，外觀很漂亮，一棟仿古建筑，書店內，主要以旅行主題為主，包括地圖、旅游攻略和關于成都的一些讀本，還有各種文創等。店內更大的空間是茶館，但空蕩蕩的，沒人有閑心在這里喝茶，游客們都是到此一游，還要趕去下一個到此一游。

散花書屋，其實就是個路邊書攤。店名和題寫都來自成都文化老人流沙河先生，據說名字源自于成都四大名樓之一散花樓，該樓系隋唐蜀王楊秀建立的，曾為文人雅士聚集之所。也是以文化、旅游、文創等相關為主。2008年創立以來，四處散花，已開有十來家店。

擠出寬窄巷子， 我想去一家安靜的小書店坐坐。 手機里一直關注著 “ 無早nomorning” 公號，這是一家主營世界各地獨立雜志的小書店。我曾參加過在北京、上海等地舉行的藝術書展，領略過來自世界各地的獨立雜志，也認識一些獨立雜志創辦人和經營者，欣賞這個群體的獨特審美。

早期，我創辦《綠茶書情》時，參考過很多獨立雜志，也試圖把《綠茶書情》做成一份獨立雜志。后來，隨著微博和公號的興起，圖省事就放棄了做紙刊的念頭，轉而以公號為主，沒想到，最終公號也沒有做好。

“無早” 很不好找，在一個小區底商，而且門臉很低調。小店內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獨立雜志，這些雜志的確任性而講究。我平時也收集一些這類雜志，出于一種對雜志審美的敬意。尤其在臺灣逛書店時，獨立雜志更是被放在很顯要的位置。我曾在臺北舊香居買了不少獨立小刊。從知名度來說，臺北的《小日子》應該是最廣為人知的獨立雜志。但真正做獨立雜志的人一定看不上《小日子》這樣的雜志。此外，“無早” 的小食、咖啡等也都非常不錯，用心，精致。

成都老書蟲應該是北京老書蟲的分店，兩家店整體風格和氣質都很像，坐在這里總是很舒適。平日在北京，和朋友約著談事，最喜歡去老書蟲。但是很遺憾，去年底，因為租約到期，老書蟲和物業方無法續約，這家已十四年的書店，被迫停業。

這家小小的書店，曾和舊金山的城市之光書店、巴黎的莎士比亞書店、荷蘭的天堂書店等一起被 “孤獨星球” 評為全球 “最美書店” TP20。停業前那幾天，無數讀者依依不舍來告別，再享受一次老書蟲的套餐和咖啡。

由于那幾天剛好在出差，沒能趕上最后的告別。等回北京后再去看這座褐紅色的二層小樓，那座寫滿名著的樓梯上，掛著 “已停止營業”。我只好站在遠處速寫一張，算是對 “老書蟲” 的告別。

老板據說正在物色新的地方，準備重張老書蟲，但疫情當下，老書蟲何時才能再開張，已是遙遙。

當然，最期待逛的則是在書圈大名鼎鼎的毛邊書局。

坐上出租，跟司機說去中央花園，到了導航指定的樓，蒙圈了，問了很多人，包括物業，沒人知道有毛邊書局的存在。

很泄氣，又上網搜索，看了一些人寫的參觀記，一個新地標在清溪東路，又打車過去，在清溪東路80 號院再度迷失，在一片樓宇間舉頭四望，哪有書店的影子啊。后來看到一個收廢品的人從一個樓道里出來，想去問問，走到這個樓道口，在收廢品的三輪車上面窗戶上，看到幾個小字 “毛邊書局”，又是流沙河老爺子的字，吼吼，可算讓俺找著了。

進入樓道敲開第一個門，一位哥們出來開門，我問 “可以進去看看嗎？”“可以。”

摸著有點黑，兩邊都是書的過道，才算真正進入毛邊書局。抬頭又看到王稼句的題字 “毛邊書局”。

我跟老板描述了高德不靠譜的導航方式，他說很多人都反映過，但不知道怎么修改。老板遞給我一瓶水，說 “辛苦了”。

擁擠的屋里擠出一片小區域，放了一張茶案，我們坐著先聊會兒天。店里還有一位姑娘，老板說，她是喜歡舊書的志愿者。

我先自報家門，來自北京，專程尋訪書店。老板知道賤名，于是，我們的聊天就自然多了。我當然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傅局長傅天斌。

傅天斌是湖北人，曾為十堰新華書店員工，后到成都安家，并創辦 “毛邊書局”，距今已二十多年。在這個不足一百平米的小小空間里，不知道藏了多少萬冊圖書，總之是我逛過 “含書密度” 最大的舊書店。

我們越聊越開心，越聊話題越多，愛書人相遇大概都是如此吧，趁他接電話的工夫，我示意一下就鉆入書林開淘。毛邊書局里書架真是嚇人，書架與書架之間人只能側身進去，每個書架上都是里外兩層擠得嚴嚴實實，我鉆到最靠里的書架一層一層往下搬書，先看看里層有什么書，再一一搬回去碼好，有種當年在書店當店員時的親切感。但搬了幾層后放棄了這么淘的念頭，要這么淘下去，估計十天半個月也搗騰不完這些書啊。于是，發揮當年做店員的基本功，一架一架掃過去，有興趣的拿下了翻翻，就這樣大概逛了一個多小時。抱著一小摞書回到茶案這兒，繼續聊天、喝茶。

這么一來，結賬的時候傅局長就有點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他肯定給我特別低的價格，印象中只花了一百多元。之后，傅局長，那位姑娘我們仨就去書店街對面吃晚飯。如果老趕上我這樣的顧客，買幾本書還饒回來一頓飯，那傅局長就賠大發了。期間給朱曉劍兄打電話讓他來一起晚飯，不巧朱兄出差去了。

飯桌上，傅局長說他正在和政府談一個大的項目，如果順利，將能拿到一個一千多平米的地方，到那時，“毛邊書局” 就不會擠在這不足一百平米的地方了。我很為傅兄高興，如果能有這么大的飛躍，自然是二十多年堅守最好的回報，我很期待下次來成都能看到毛邊書局新店落成。

此后一直關注著毛邊書局的動態。2018年3 月，有報道說 “毛邊書局· 桃蹊書院” 簽約儀式舉行，當年10 月，毛邊書局· 桃蹊書院開業。一時間，毛邊書局成為網紅書店，十萬多冊舊書集中亮相，真是成都讀者之幸。成都每過段時間就會冒出一家網紅書店，但這一次，這家舊書店的亮相的確亮瞎了成都讀者的眼。可惜，之后幾年一直沒機會去成都，我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家擁擠，書密的 “毛邊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