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穎梅 安徽黃梅戲藝術職業學院
當下,舞蹈編創的發展在各門類藝術創作中相對滯后。要解決這一問題,需要從審美觀念以及創作手法等多方面進行深入分析探索。通過汲取其它藝術門類的精髓,進而開拓創作途徑,為舞蹈編創發展提供可行方法。留白是中國藝術作品創作中常用的一種表現手法,在書畫藝術創作中為使整個作品畫面、章法更加協調精美而有意味,留下相應的空白,使人留有想象的空間。從藝術角度上說,留白就是以“空白”為載體進而渲染出美的意境。從書畫到舞蹈,也有相似之處,“留白”在繪畫領域已是廣泛研究探索的課題,留白創作手法引用于舞蹈創作中,是藝術門類相通、開放性發展的結果。舞蹈創作的留白是在舞蹈作品創作中運用“留白”的創作手法從而起到升華作品,營造意境的作用。舞蹈中的“白”并不同于繪畫的筆墨之白,中國繪畫中的布局和意境離不開“留白”所帶來的畫面深邃感,而舞蹈中同樣講究舞蹈調度隊形的布局。探索“留白”在舞蹈編創中的運用與發展,升華舞蹈藝術作品內涵,是現階段各藝術門類多元化發展的必要途徑。
舞蹈是藝術的一種,是以經過提煉、組織,美化了的人體動作,為主要藝術表現手段。著重表現語言文字或其他藝術表現手段所難以表現的人的內在深層的精神世界——細膩的情感、深刻的思想、鮮明的性格,以及社會生活的矛盾沖突中人的情感意蘊,創造出可被人具體感知的生動的舞蹈形象,以表達編導和演員的審美情感、審美理想,反映生活的審美屬性。舞蹈在一定的空間和時間內,通過連續的舞蹈動作過程、凝練的姿態表情和不斷流動的畫面,結合音樂、舞臺美術(服裝、布景、燈光、道具)等藝術手段塑造舞蹈的藝術形象。舞蹈是一種空間性、時間性、綜合性的動態造型藝術。[1]
人們常說,舞蹈是流動的雕塑。在2008年中央電視臺的春節聯歡晚會上,舞蹈《飛天》由七名仙女打扮的舞蹈演員站在升降圓形旋轉小舞臺上,用飄然舞動的肢體造型動作,配合空靈的音樂演繹出敦煌壁畫中的飛天形象,一幅人間仙境的畫面,美不勝收。舞蹈《飛天》中舞者的右腿是固定,只能靠身體的扭動和另一條腿來表演。舞者用身體自由的傾斜去對抗地球引力,以這種方式展現中國古典舞蹈的美,打造出敦煌壁畫中仙女飛天的獨特造型。七位仙女在舞臺上或高或低、或動或靜、或左或右,或聯袂、或對望、或交繞,伴著舞美效果,流星劃過,云霧升騰,霞光萬丈,長長的袖綢隨風飄動翻飛,僅僅幾個造型動作,已然勾起觀眾無限遐想,仿佛置身于浩瀚的宇宙,翱翔在無邊的天際。意境之美,是文藝作品的靈魂,是最高的審美境界。
舞蹈具有空間性,瑪麗·魏格曼說“空間是舞蹈家真正活動的王國”。舞蹈的空間包括高、中、低三維空間、運動方位、運動路線以及構圖畫面。舞蹈的空間是一個流動的空間,在流動中體現空間美,突出“線的藝術”的特征,展示著運動中的過程美。[2]
我國著名畫家豐子愷先生在《繪畫概說》中曾說,構圖“所講究的是畫面的布置法。畫面的布置,如何是美,如何是惡,實在沒有定規,難以用科學的方法來說明,這種美惡,只有用眼睛來鑒賞,卻難以說出其所以美及所以惡的道理來,所以構圖法不是一種機械的方法,其性質接近與美學。”舞蹈空間的運動線一般有斜線、橫線、豎線、弧線、曲折線五種。在人們審美的形式感覺中,弧線和曲折線通常能使人感到運動;豎線能使人感到挺拔;橫線能使人感到平穩;斜線一般表示有力的推進,有延續和縱深感。如軍旅舞蹈《前進》《走出沼澤》《同行》等作品,用直線條的舞蹈動作表現軍人的陽剛和正氣,在舞蹈運動路線上,始終朝向一個斜線方向前進,這種開放和奔馳性表現出作品的心中所向,激發觀眾不斷追求和向往。
在繪畫中,常用空白來表現畫面中需要的水、云霧、風等景象,這種技法比直接用顏色來渲染表達更含蓄內斂。這種留白手法可以使畫面構圖協調,突出主體。藝術大師往往都是留白的大師,方寸之地亦顯天地之寬。南宋畫家馬遠的山水畫《寒江獨釣圖》,畫中一葉扁舟,一位漁翁附身垂釣,船旁以淡墨寥寥數筆勾出水紋,四周空白,卻讓人感到煙波浩渺,滿幅皆水,有一種語言難以表達的意趣,令人思之不盡。如此以無勝有的留白藝術,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正所謂“此處無物勝有物”。
舞蹈《愛蓮說》取材于周敦頤的《愛蓮說》詩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舞蹈主題造型動作以單腿跪地,胸前小五花,后腿勾翹與上身后仰合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造型,刻畫出蓮花的形態美。緊接著一段舒展的慢動作,表現從睡夢中蘇醒的蓮花,慢慢地由地面站起,一只手半掩著臉,似乎讓人明白一個少女的羞澀。接著轉身立半腳掌抬后腿,詮釋著蓮的成長過程,同時又聯想到了一個成長中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形象。這段是舞蹈的開篇動作,迅速地將觀眾帶入情景之中,仿佛置身于蓮花池旁欣賞幽靜的湖面上那高貴典雅、恬靜淡遠、超脫世俗之美的蓮花。舞蹈作品用擬人的手法將“蓮花”刻畫成具有中國傳統美的女性形態,展示著“蓮,花中君子者也”。
舞蹈具有時間性,音樂是舞蹈的靈魂。舞蹈音樂的速度不是固定的,它在舞蹈的進程中變化。速度的選擇主要取決于編舞的動機和追求的效果,使得音樂和舞蹈跌宕起伏、富于變化,而不是單調平淡,枯燥無味。在書法創作中,講究"疏密"。疏,就是簡練,就是留白。通過疏密對比,使作品有起伏跌宕,既矛盾又和諧,獲得良好的藝術情趣。
上海歌舞團的舞劇《永不消失的電波》中的片段《漁光曲》,音樂改編自歌曲《漁光曲》,音樂用弦樂演奏,旋律舒緩,小提琴的長音拉奏,描繪出清晨的裊裊炊煙,搖曳動人的身姿呈現出上海弄堂女人的生活細節,將老上海的風韻刻畫得淋漓盡致,體現了東方女人獨特的神秘的美,更是刻畫了一段靜謐美好的弄堂生活。
在話劇中,演員說完一些艱澀或急促的臺詞之后,為了使觀眾有時間理解臺詞,產生共鳴,稍微停頓,再接著表演,也是“留白”在話劇中的運用。在舞蹈作品中也常運用這種手法,在舞段的高潮部分音樂突然短暫停頓,讓人思緒萬千,音樂再次響起時一般接一段抒情性的音樂結尾,把人帶入想象的空間,這就是“無聲勝有聲”的留白。
舞蹈道具是舞臺美術的造型手段之一,為創造舞蹈形象起著重要作用,它將編導的意圖最直接地體現出來,使“構思”具體化。舞蹈《扇舞丹青》借用一把延長手臂表現力的折扇,演繹了中華民族書法藝術的神韻之美,“人在畫中舞,畫隨舞步游”,動態地展現了“紙上的舞蹈”,領略到中國傳統舞蹈行云流水、迂回婉轉、閃轉騰挪、剛柔相濟的動作意象。表演者用加長扇邊的折扇道具演繹,似飛騰狂草、像描畫丹青般,塑造出一種古雅、端莊,充滿中國傳統舞蹈文化體態形象,將古典舞與中國書法文化、扇文化、劍文化融為一體,把舞、樂、書、畫熔于一爐,在情景交融、人與自然渾然一體中達到含蓄蘊藉、言有盡而意無窮的藝術境界,營造了一個恬靜、雅致、高遠的意境。[3]
在舞蹈中也會常運用無實物表演情景,用細膩的舞蹈動作在虛與實中表演情景,給人留下想象的空間。舞蹈《織絹》的第四段“憧憬”部分,以一段七妹與董永的雙人舞推向高潮,展示雙方的愛慕之情,音樂保留黃梅戲音樂風格特點,奏響《夫妻雙雙把家還》的主旋律,“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隨手摘下花一朵,我與娘子戴發間”,女舞蹈演員虛擬摘花,男舞蹈演員奪過花給女舞蹈演員戴頭上,這段細膩的無實物表演,舞蹈以情感交流為主,表現七仙女與董永對美好生活的憧憬,營造幸福美好的意境。
每一種藝術形式的意境創造,都具有獨特的物質材料和表現手法,因而也表現不同的創造手法和美學特征。舞蹈“長于抒情”,在情境交融中達到藝術的境界。舞蹈編創的留白,對升華作品,營造意境的作用是值得深究。研究留白在舞蹈編創中的應用,這為舞蹈創作提供了廣闊的空間,打開了舞蹈創作的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