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琴海爭端突顯國際海洋法約束力缺失

姚虹聿

希臘和土耳其在地中海東部的愛琴海頻繁軍演，互相威懾，局勢緊張。這場歐洲多年來罕見的海上爭端，突顯了國際海洋法約束力的缺失。

公約締約國“自說自話”

據《愛爾蘭時報》報道，希臘和土耳其都是《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締約國，但該公約對于締約國在有關海洋權益方面的行動沒有多少約束力。

希臘和土耳其的爭議焦點，主要在于地中海東部的愛琴海的權益歸屬。本次爭端的起因是：近年來地中海東部包括愛琴海的廣闊海域探明大量天然氣儲備，導致能源匱乏的土耳其與希臘之間的海洋權益爭端升級。

2019年11月，土耳其與利比亞達成雙邊協議，宣布“解決了兩國之間有關地中海海洋權益的問題”。接下來，土耳其宣布將在與利比亞之間的海上邊界進行資源勘探。今年8月10日，土耳其的遠洋能源勘探船、地震調查船出現在土希兩國爭議海域，還有軍艦護航。

土耳其此舉激怒了希臘，埃及、法國和意大利等國也非常不滿。希臘指出，利比亞不是土耳其的鄰國，它在地中海與土耳其沒有海上邊界。另外，土耳其政府設定的海事管轄區，與利比亞也沒有相連的海岸線。這樣的兩個國家，怎么可以進行有關海洋問題的談判？

據英國《獨立報》報道，土耳其的真實目的是繞開希臘和其他地中海國家，把自己與利比亞達成的協議作為開發爭議海域資源的“國際法依據”。

希臘也如法炮制。今年6月9日，希臘外交部長鄧迪亞斯和意大利外交部長迪馬約在雅典簽署《專屬經濟區邊界協議》。該協議涉及土希兩國爭議海域——希臘也想繞開土耳其，為自己爭奪海洋權益制造“國際法依據”。希臘還計劃與阿爾巴尼亞、埃及和塞浦路斯等國分別達成類似的雙邊協議，從而在與土耳其的國際海洋法爭端中占據優勢。

《獨立報》指出，《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對各締約國之間、締約國與非締約國之間簽署雙邊海洋協議，沒有進行相關規定，不具有約束力。這導致海洋權益爭端各方提供的國際法依據非常混亂，每個國家都“自說自話，各行其是”。

不完善的《聯合國海洋法公約》

希臘表示，該國控制愛琴海的絕大部分島嶼，符合《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因此對于愛琴海的海洋資源擁有控制權。而土耳其認為，希臘不應以該公約為法律依據。希臘占據愛琴海大部分島嶼，主要源于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衰落和歐洲列強的瓜分。根據1913年的《倫敦條約》和1914年的國際仲裁協議，在巴爾干戰爭中失利的土耳其將克里特島、利姆諾斯島、萊斯沃斯島等大大小小的島嶼割讓給希臘。1923年，土耳其雖然取得了民族獨立戰爭的勝利，但被迫在某些方面讓步，比如其領海范圍被限定為距本國海岸線不超過3海里。直到1964年，土耳其才將其海上領土范圍明確為距本國海岸線6海里。

土耳其指出，歷史因素造成了希臘控制大部分愛琴海的格局，“很多島嶼距土耳其很近，距希臘很遠，卻歸屬于希臘”。1982年12月，在牙買加蒙特哥灣召開的第三次聯合國海洋法會議正式通過《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對于1982年之前存在的海洋權益爭端，該公約未提供有效的調解機制。土耳其據此指出，希臘在愛琴海擁有的海洋權益實際上找不到國際法方面的支持。

除了島嶼歸屬問題，希臘在愛琴海的專屬經濟區也引發土耳其的不滿。《聯合國海洋法公約》規定，一個國家可在其海岸附近島嶼的邊緣，采用把適當的點連接起來的“直線基線法”繪出基線，再向外拓寬以確定海上專屬經濟區。希臘根據這項規定劃定了其海上專屬經濟區，但它選擇的基點不僅包括希臘大陸附近的島嶼，也包括遙遠的島嶼，例如離希臘大陸86海里的克里特島和196海里的羅德島。

土耳其反對希臘這樣做。它指出，只有群島國家才能以如此遙遠的島嶼為基點劃定專屬經濟區，而希臘不是群島國家。《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第46條將群島國家定義為“完全由一個或多個群島組成的國家”。希臘是一個主要基于大陸的國家，不能以遙遠的島嶼作為基點來劃定海洋專屬經濟區。

英國《衛報》指出，這反映出《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不完善之處——所謂“海岸附近島嶼”，究竟多遠為限，沒有進行明確。

令土耳其意想不到的是，在愛琴海“占盡便宜”的希臘竟想更進一步。隨著海洋權益的重要性日益突顯，加上與土耳其的爭端愈演愈烈，希臘決定擴大領海范圍——從6海里拓寬到12海里。

領海是沿一國海岸線向外拓展一定寬度的海域，屬國家領土范疇，受所屬國主權的管轄。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各沿海國家有權根據自己國家的地理特點和經濟發展的需要，在考慮鄰國正當利益的情況下，合理確定本國領海的寬度和范圍。《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所保護的最大領海寬度是12海里。現今所有沿海國的領海寬度都是自行確定的，有3海里、4海里和6海里等。瀕臨愛琴海的希臘、土耳其分別于1936年和1964年將各自的領海寬度設定為6海里。根據6海里領海寬度來計算，希臘領海、土耳其領海和公海占愛琴海的比例分別為44%、7%和49%。

希臘擴大領海的決定引發土耳其的強烈不滿。對于土耳其來說，愛琴海是其北部和西部地區出入整個地中海的通道，保證愛琴海的航空、航海自由以及暢通無阻，是一件關乎其國運的大事。如果希臘將領海寬度拓至12海里，那么愛琴海的公海占比就會從49%驟降到19%，土耳其將失去進出地中海的公海通道。

據《愛爾蘭時報》報道，希臘擴大領海，不會影響西部和南部海岸附近的國家——主要針對土耳其。土耳其表示，這可能成為“開戰的理由”。

報道指出，兩個締約國之間爆發這樣的爭端，說明《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管轄深度不足，對成員國單方面改變領海范圍的舉動沒有約束，這是導致相關國家之間矛盾激化的一個重要原因。

當務之急是避免“擦槍走火”

盡管歐盟輪值主席國德國的外交部長馬斯8月25日在安卡拉和雅典之間展開斡旋，試圖平息緊張事態，但地中海東部局勢仍然異常嚴峻。土耳其和希臘在8月26日舉行了針鋒相對的海上軍事演習，沖突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據德國之聲報道，土希爭端暴露了國際海洋法的缺失。另外，兩國都是北約成員國，那么北約能夠發揮作用，消彌兩國之間的矛盾嗎？

2019年12月3日，北約成立70周年峰會在英國倫敦舉行。由于美國總統特朗普宣稱“歐洲與加拿大應該多出錢支持北約”，所以峰會充滿“火藥味”，特朗普與法國總統馬克龍分歧嚴重。另外，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在峰會期間大談土耳其的作用，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

德國之聲認為，已經超過70歲的北約，對成員國的約束力大不如前。今年9月10日，在北約的調停下，土耳其國防部發表聲明稱，與希臘軍事代表團在北約總部舉行了技術性對話。雖然雙方都表示愿意通過談判解決爭端，但希臘提出，談判的前提是土耳其軍艦從爭議海域撤出——土耳其很難讓步，戰爭的陰云沒有消散。

據美國《華盛頓郵報》報道，希臘和土耳其的海洋爭端復雜難解，《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及北約都難以發揮太大的作用。由于目前形勢嚴峻，當務之急是避免“擦槍走火”，爆發軍事沖突。

首先，周邊國家應尊重土耳其的海上通行規則。1936年誕生的《蒙特勒公約》規定，無論和平時期還是戰時，所有國家的商船均可在土耳其周邊海域自由航行，但軍艦通過時要受噸位、數量和申請期限的制約。希臘及其盟友的軍艦應遵守該公約，避免直接面對土耳其軍艦，把“擦槍走火”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其次，希臘應在不同海域確定不同的領海寬度。即希臘本土和西部島嶼適用12海里領海原則，而將其東部的領海范圍限定在6海里以內，這樣就不會進一步激化與土耳其之間的矛盾。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