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璽凡

■名片
龔美慧,女,土家族,1965年出生,湖南張家界人,民盟盟員,張家界旅游學校教師。從教35年來,她扎根中等職教一線,率先創設“現場導游科目”教學,創立的“課堂+景點號區+旅行社”教學模式一直引領全國同類學校同類專業的建設。2020年8月,榮獲首屆“湖南省教書育人楷模”稱號。
8月22日,張家界國家森林公園斷斷續續下了幾場雨,本就涼爽的天然氧吧愈加讓游客陶醉。55歲的龔美慧走過游道旁的水杉林,下意識順著參天的樹干抬頭仰望,雨水滴落在她眼角的皺紋上。
“35年前第一次帶學生來這里實訓時,這排水杉都還是小樹苗。”這位張家界旅游學校的骨干教師,是張家界景區五千余名持證導游的老師。在她35年的職教生涯里,用愛澆灌了無數職校孩子心中渴望改變命運的種子。大樹參天,始于向陽蛻變。
龔美慧的父親龔華池是上世紀60年代的大學生,畢業后堅守教壇38年,待人善良,對事業忠誠。這些優秀的品質讓龔美慧耳濡目染,終身受益。
“有天她突然失聲了,請了一個禮拜的假,直到畢業后我們才知道她是去做了聲帶手術。”學生向小倩印象很深,當時正值導游證考前沖刺的關鍵時刻,龔美慧只用了半個月的康復期就重回課堂。那是2017年,龔美慧聲音嘶啞著帶領班上31名學生考取導游證,通過率遠超全國水半。
很多朋友都叫她“哈哈兒”(當地方言,意為“傻”)。為了學生,為了教育,龔美慧超負荷地付出了她所能付出的一切。從教35年,她除了休產假外,年年都在教學一線。
“我想讓這些來自單親、離異家庭和貧困家庭的孩子們擁有美好的未來。”面對出名后多校拋來的橄欖枝,龔美慧一一婉拒。
“職校的學生更需要我。”不計報酬,她想培養更多的種子選手。
“種子選手?你們班怕是找不到哦。”這是龔美慧擔任整個年級排在末位的1808班班主任時,其他任課老師發出的嘆息。上課睡覺、頂撞老師、打架生事……1808班學生集諸多陋習于一身,不少學生處在自我放棄的邊緣。
廖文琳(化名)從高一起便公然與學校的規定對抗。那是開學的第一周,不愿做早操的她帶領全班同學集體“罷工”,龔美慧讓不做操的同學們都去做俯臥撐,廖文琳也擋在大家前面,一夫當關。直到上課鈴響后,她才露出勝利者的笑容,和大部隊一起進入教室。
“老師你放棄我吧,我真不想學了。”蠢宇(化名)高一最愛做的事兒就是借機溜出學校上網。倒垃圾、買日用品、肚子不舒服都成了他與伙伴們闖進游戲世界的通關密語。“她越管我,我越恨她,大不了揍她一頓。”目無尊長的年月里,他像極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
可龔美慧從不責怪龔宇,她知道每個叛逆的孩子都有不想長大的原因。龔宇初三那年,哥哥罹患尿毒癥,整個家因病致貧,父親也畏難拋下母子三人出走。
不放棄的龔美慧從早操起就開始鼓勵他,“我相信你”“你最棒”,課間也會抓緊一切時間與他談心。“你不要放棄啊,媽媽都還在苦苦撐著這個家,努力學習畢業后才能幫媽媽分擔!”一個學期,兩個學期……漸漸地,龔宇渾身的力氣不再用在頂撞老師上,逃課上網也不再頻繁。
直到今年5月,“無動于衷”的孩子們與龔美慧的心終于連在了一起。
5月21日,親妹妹的病故,給了人到中年的龔美慧一記重拳,但面對年近八旬的父母,她必須噙住眼淚。送走妹妹,龔美慧第二天照例早早來到學校,陪學生們出操時,看到那一張張滿臉關切卻又不敢道出的表情,龔美慧腿發軟地倒在了跑道旁。
人群中,龔宇伸手遞給龔美慧一張紙巾,“老師,你別哭。”這個平時最愛和她頂撞的孩子,此刻卻緊緊抱住老師。頓時,班里所有學生都囝過來抱成一團,師生雙方什么也沒說,就這樣在一起抱了10分鐘。
上課鈴響,所有學生都進了教室,龔美慧站在教室門外,流淚、抽泣,久久無法平復情緒,她不想把脆弱的一面展現在孩子們面前。
稍作調整,龔美慧走進教室,全班同學立馬站起,給她送上一本寫滿祝福語的筆記本。“老師,您的每根白發里都有一個頑皮孩子的故事,愿我們的祝福能讓您的笑容多一絲欣慰。”再也禁不住悲傷來襲的龔美慧失聲痛哭,誰說1808班沒有種子選手?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種子。
當期末考試的成績公布時,走廊盡頭的1808班像是在慶祝他們的成人禮一般歡呼,“我們是全年級第一了!”所有人涌上講臺把龔美慧圍住,大聲地喊出了高一時開不了口的話:“謝謝您,女神龔媽媽!”
看著孩子們稚嫩臉龐上的喜悅表情,龔美慧突然有了更大的心愿:帶著班里的學生,全員考取導游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