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淀》：女性主體意識覺醒，生命昂揚的贊歌

任鵬

摘要：《荷花淀》是孫犁的代表作。它以抗日戰(zhàn)爭為背景而又非戰(zhàn)爭化表現(xiàn)，它掩蓋和消除了戰(zhàn)爭的特性，在這篇小說中，戰(zhàn)爭只使用以體現(xiàn)時代的大背景，作者有意淡化傳統(tǒng)小說感人的故事，生動的情節(jié)，轉(zhuǎn)而著力表現(xiàn)女性主體意識開始覺醒，生命蓬勃昂揚的精神風(fēng)貌。

關(guān)鍵詞：主體意識;女性;《荷花淀》

一、禮贊女性主體意識的覺醒

女性主體意識是指女性作為主體在客觀世界中的地位，作用和價值的自覺意識，具體地說，是指女性能夠自覺的意識并履行自己的歷史使命、社會責(zé)任、人生義務(wù)，又清醒地知道自己的特點，并以獨特的方式參與社會生活，肯定和實現(xiàn)自己社會價值和人生需求。

《荷花淀》的女人們，未必經(jīng)歷過“五四”那種轟轟烈烈的思想運動，但她們卻人格健全，精神飽滿，生命力蓬勃昂揚，是一種近乎天然的本能。

在孫犁的筆下，水生嫂們既具有傳統(tǒng)勞動婦女的勤勞賢惠，又不乏健全的人格，天然質(zhì)樸的性情，毫不遮掩地袒露那種明凈，純真的自然形態(tài)。在丈夫面前，看不到男性強權(quán)威壓下的猥瑣卑下，體現(xiàn)的是不加宣示的男女平等。下面選取幾個場景略加分析。

（一）夫妻話別一節(jié)

水生女人等丈夫回來，丈夫很晚才回來了。小說寫道：“女人抬頭笑著問：‘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站起來要去端飯。”女人舉止，既有傳統(tǒng)女性賢惠的一面，又異于傳統(tǒng)女性，主動大方，“抬頭”而非“低頭”或“紅著臉”，顯見女人在丈夫面前，心里毫無卑怯之感，舉止沒有失措之態(tài)，落落大方，自然得體。

接下來，夫妻對話在一種平等，和諧的家庭氣氛里進行。當(dāng)女人的問話沒有得到滿意的答復(fù)后，小說寫道：“女人就又坐在席子上，她望著丈夫的臉，她看出他的臉有些紅漲，說話也有些氣喘。她問：‘他們幾個呢？”仍沒得到明確的答案，女人緊接著追問：“他們幾個為什么還不回來？”從丈夫表情的觀察到不停的追問，表現(xiàn)出女人的細(xì)心和對丈夫的關(guān)心，采取的是主動攻勢，“步步緊逼”雖然詢問的是“他們幾個”，但何嘗不是迂回戰(zhàn)術(shù)，“他們幾個”行蹤明確了，作為游擊組長的水生當(dāng)然就不言而喻了。而女人的精明在此，重視“他”的同時，其實也在宣揚“我”的存在，窺斑見豹，女主人的家庭地位也就顯現(xiàn)出來。西蒙·波伏娃說：“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寧可說是逐漸形成的。”的確，女人的成長離不開社會為她們提供的生活環(huán)境和文化滋養(yǎng)，更離不開男人的理解、支持，更離不開女人自身的努力。

如果說夫妻話別一節(jié)女人的主體意識還處在自然階段的話，那么，女人們前去探夫，這種意識就有了自知自覺。

（二）請看尋夫遇敵一節(jié)

五位白洋淀婦女，無論是性情直率還是伶俐乖巧，也無論是老練沉穩(wěn)還是性格外露，在對丈夫的感情上是一致的，藕斷絲連是對丈夫的依戀，是愛的體現(xiàn)。女人們在丈夫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是關(guān)愛親情，但在敵人面前就是果敢勇毅了。

當(dāng)她們發(fā)現(xiàn)敵人的大船追來時，緊張而不慌張，“搖得小船飛快。小船活像離開了水皮的一條打跳的梭魚。”“后面的大船來的飛快。那明明白白是鬼子。這幾個年輕婦女咬緊牙，制止住心跳，搖櫓的手并沒有慌，水在兩邊大聲地嘩嘩，嘩嘩，嘩嘩嘩！”她們清清楚楚的知道：“往荷花淀里搖！那里水淺，大船過不去。”在萬分危急的情況下，她們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自輕自賤，有非同尋常的應(yīng)急能力，有清醒的意識，有正確的選擇。在這里，我們不妨這樣理解：“鬼子”在這樣一篇小說中也并不只是一個個體代碼意義（所指），而恰恰是暗含了一種抽象泛指意義（能指），可以隱喻一切艱難困苦。在困難（無論是家庭重?fù)?dān)還是敵人）面前，水生嫂們都能夠獨立應(yīng)對，展現(xiàn)出自主，剛強的性格和不屈服于命運的斗爭精神。

二、詩情畫意的景物描寫，灌輸一種昂揚向上的精神

正是有了樸素的主體意識，這群婦女們生命飽滿、旺盛，蓬蓬勃勃，為了表現(xiàn)這一點，小說除了正面描寫外，還借助于詩情畫意的景物描寫。

請看女人編席一節(jié)兩段描寫：

月亮升起來，院子里涼爽得很，干凈得很，白天破好的葦眉子濕潤潤的，正好編席。女人坐在小院當(dāng)中，手指上纏絞著柔滑修長的葦眉子。葦眉子又薄又細(xì)，在她懷里跳躍著。

……

這女人編著席。不久，在她身子下面就編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潔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潔白的云彩上。她有時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銀白世界。水面籠起一層薄薄透明的霧，風(fēng)吹過來，帶著新鮮的荷葉荷花花香。

這兩段描寫特點有三：1.描寫對象本身有自然美感——月亮、女人、身下的葦席、遠(yuǎn)處的荷花淀;2.描寫對象的組合進一步升華和豐富了美——月亮底下，女人編席，遠(yuǎn)處一片飄著荷花葉香的白洋淀;3.短語的修辭更增加和擴充了無限的美感——涼爽得很、干凈得很、濕潤潤的、柔滑修長，“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潔白的云彩上”“一片銀白的世界”“水面籠起一層薄薄透明的霧，風(fēng)吹過來，帶著新鮮的荷葉荷花香。”

接下來，又特別突出地寫了正午太陽光下的白洋淀“水像無邊的跳蕩的水銀”。使其與開頭的色調(diào)保持一致并逐步向荷花淀推進，最后終于直接展示了“那不知道有幾畝大小的荷花淀”“那一望無邊擠得密密麻麻的大荷花葉迎著陽光舒展開就像銅墻鐵壁一樣。粉色荷花箭高高地挺出來……”至此，全部畫面融為一體，由暗示到直接展現(xiàn)，畫面感極強，又層次分明，意境深邃而高遠(yuǎn)。那滿淀的荷花荷葉，蓬蓬勃勃、亭亭凈植、充滿生機，這何嘗不是人的生命力的展現(xiàn)，在艱難困苦中，昂揚向上，堅忍不拔。“在一種純粹美好的極致中，蘊含著一種健旺明凈的人的精神，一種民族精神。”

總之，《荷花淀》用簡練傳神的語言、詩情畫意般的景物描寫，唱出了一曲女性意識覺醒、生命蓬勃昂揚的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