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高考的人才培養目標導向芻議
——從廣東、四川兩省書法學統考說起

李紅縣

隨著習近平總書記“文化自信”的提出，當代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藝術的傳承與發展愈加重視。書法作為中華傳統文化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也獲得了新的發展機遇。各高校為了響應國家號召，紛紛開設書法專業，書法高考也因此應運而生。

書法高考考什么內容，如何考核，是書法高考人才培養目標的重要導向。筆者以廣東、四川兩省的書法統一考試為例，重點分析書法高考中人才培養目標的導向問題。

一、中小學書法教育的儲備軍

書法高考主要包括臨摹和創作兩門科目。首先從臨摹試題來看，廣東省書法統考臨摹，主要考查楷書、隸書和行書三種書體，且每一種書體都明確地羅列出所需臨摹碑帖的范本。整體上是參照教育部中小學書法課程推薦的書帖，并稍作調整。四川省書法統考臨摹主要考查楷書與隸書兩種書體，并注明“參照教育部中小學書法課程推薦字帖”。

書法專業學生畢業后大多數都會選擇進入中小學當教師，又或者是自己開書法培訓機構。從考試臨摹的范圍，結合他們的就業方向來看，培養中小學書法教師是高校書法專業主要的人才培養目標之一。

二、專業書法創作人才的生力軍

其次，從兩省創作試卷來看，廣東省書法統考中的創作考試是提供兩首詩讓考生進行書法創作。第一首創作的古詩要求從篆書、隸書、楷書等“正書”中選擇一種進行創作；第二首古詩要求從行草書中選擇一種進行創作。而四川省書法統考中的創作考試部分，沒有書體上的限制，考生可以根據題目要求的內容，選擇自己最擅長的書體進行創作。

書法高考是關于專業基礎技能的測試，不論是臨摹還是創作，都重視對筆法、結構和章法等書寫技能的考查。因此，書法高考生是推動書法藝術向前發展的生力軍，承擔著傳承、發展與振興書法藝術的重大責任，肩負著振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擔。

三、書法高考中人才培養目標的反思

書法高考的興起，是中國書法教育發展進程中的一次前進與飛躍，與此同時，其中透露出來的問題也應引起我們的反思。例如，廣東省書法統考說明里，除了對表現、創作、審美能力的考核有具體要求之外，并沒有對書法的文化品質提出相關的考核要求。書法與寫字不同，其與中國古典文化的關系密不可分，古代優秀的書法作品往往也是文筆優美的文學作品。具體到單個字的寫法，就要涉及文字學，比如篆書、草書等都有具體的篆法和草法，寫錯一筆字法就錯了。如果寫出來的作品錯字連篇，那么內容上必然不成篇章。不管這件書法作品的技法多么高超，也沒有太大的文化價值。

每年都有千千萬萬的考生加入藝考大軍的隊伍里，至于為什么要選擇藝考，原因參差不齊。例如，北京市曾經對高中美術藝考生的學習動機做過調查研究。經過調查發現，這些美術藝考生，大部分都不是因為興趣、理想，或是陶冶情操、提高技能和綜合素質而選擇學習美術。換而言之，很多藝考生并無藝術興趣，之所以選擇藝術，無非是因為藝考對文化課的要求比較低，容易獲得一紙文憑。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社會上似乎形成了一種共識，就是文化成績不是很好的學生就去學藝術，這樣容易考上大學，甚至是考上一個比較理想的大學。基于這樣的動機，越來越多的中學生加入藝考集訓之列。通過幾個月的魔鬼式集中訓練，順利考上大學。但是，這樣的學生考上大學之后，大多數陷入迷茫，不知道自己應該干什么，既沒有學到豐富的知識，也沒有獲得一技之長，然后糊里糊涂就畢業了。另外，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學藝術的考生被貼上了文化差，甚至是“沒文化”的標簽。這不禁發人深思，學藝術的人真的不需要文化知識嗎？那為什么達·芬奇要精通數學、物理學、天文學、生物學等學科知識？為什么畫人體要用到數學，甚至還去解剖尸體？為什么莫奈為了觀察光線要每一個季節、每一天不同時間里畫《干草堆》？難道是西方的藝術家太過清閑？反觀中國的藝術家，為什么他們要精通文學、文字學、歷史學、考據學等知識？直接對著實物畫，或者對著漢字寫不就行了，何必辛苦去學習文化知識？

很顯然，藝術也是需要文化知識的，而且文化知識越深厚，創作出來的藝術作品層次更深、境界更高。縱觀古今中外的藝術家，無不具有豐富的文化素養，所流傳下來的作品也具備深厚的文化底蘊。書法是一門邊緣學科，與文字學、文學、歷史學、文獻學、考據學、哲學等學科都有著非常緊密的聯系，并非用書寫技能就能囊括所有。哪怕是技能的訓練，也不能脫離理論指導，一旦脫離，便容易落入俗套。

關于書法高考的優勢，網上曾有相關文字宣傳說它文化課要求低，培訓的水平較高，短時間內效果突出，專業相對好考，收費還比其他專業要低，并且招生院校在持續增加。乍一看這些優勢，幾乎與美術高考如出一轍。雖然不知道其真實性，但不得不引起我們的重視與反思。藝考熱經久不衰，報考人數持續增加。根據教育部相關數據顯示，2020 年全國藝考報名人數高達117 萬，占全國高考的十分之一。但對于這群藝考生來說，藝考將不再“易”考。2018 年12 月，教育部下發了《關于做好2019 年普通高等學校部分特殊類型招生工作的通知》，要求各省級招生考試機構逐步提高各藝術類專業高考文化課成績的錄取分數線。也就是說，文化課較差的藝考生將會因為文化課分數不達標而與大學失之交臂。

書法高考的發展是否會走上美術高考的舊路？這并非危言聳聽，因為在利益的驅動下，人人都想從“書法高考培訓”的市場里分一杯羹，難免到時候會像美術高考一樣濫觴，隨著全國開設書法專業高校的增多，社會上的書法高考培訓也如雨后春筍般增長。其中不乏一些機構會與各高校形成一條利益鏈，形成一條如流水線般的培養模式，培養出一大批保質期短暫的書寫匠人，從而衍生出類似當年四川音樂學院、云南藝術學院和湖北美術學院等高校的腐敗案件。

書法高考是為高校選拔書法專業人才的，一個專業的書法人才，不應該只掌握書寫技能，還需要掌握相應的文化知識。技能與文化相當于書法的兩條腿，只有兩者并駕齊驅，才能在書法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穩。因此，書法高考的人才培養目標導向非常重要。是生產快餐式的產品，還是培養具有可持續發展潛力的后備軍，兩者有實質性的區別。具體要如何發展，需要教育主管部門和有關人士共同攜手完成，并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不斷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