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事仲裁期間被保全人死亡，保全申請該如何處理

謝雅琴 顏 杰

深圳市龍崗區人民法院，廣東 深圳 518116

典型案例：雙方當事人（自然人）之間訂立有商事仲裁協議，因雙方發生糾紛，其中一方向仲裁機構提請仲裁，并向人民法院提請仲裁期間的財產保全，經審查在雙方仲裁前，被申請人一方已經死亡，對于該保全申請應當如何處理？

對于以上問題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基于合同的相對性，合同相對方已死亡，主體不存在，那么應當不予支持該保全，裁定駁回；另一種觀點認為主體的消滅也不妨礙保全的執行，所以應當予以保全。筆者認為，對于該保全申請應當予以準許，并作出相應的保全行為。具體原因分析如下：

一、管轄的專屬性

商事仲裁指的是商事關系中的雙方當事人通過合意，自愿將有關爭議提交第三者，即仲裁員或者公斷人審理，由其依據法律或者依公平原則作出裁決，并承諾自覺履行該裁決所確定的義務的一種制度。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仲裁法》（以下簡稱仲裁法）第五條①，可知雙方當事人簽訂的仲裁協議可以對抗法院的司法管轄權。

二、立案審查的非實質性

依據仲裁法第二十一條②、第二十二條③、第二十三條④可知仲裁案件立案要求具有明確的被仲裁人。那么問題來了，對于我們案件中所談論的情況，被申請仲裁一方的當事人已經死亡的情形下，是否可以立，根據仲裁法第二十三條的規定，其只是要求需要載明對方的姓名、年齡、性別等形式要素即可。那么具體到事務操作中是否會立案呢，筆者翻閱了相關仲裁委員會的仲裁規則后發現，對于被申請仲裁方是否死亡并不屬于立案的審核范圍，以《中國海事仲裁規則（2018）》為例，其立案的條件就是當事人一方的申請即可。那么具體一點以深圳仲裁委員會仲裁規則為例，其立案條件與仲裁法第二十三條是一致的。也就是說仲裁的立案實際上是進行雙方主體形式的形式審查，而不是實質審查，在新修訂的民訴法解釋中，對于“明確的被告”是進行了兩個層面的要求的：第一、形式上的可識別性，要求起訴方提供被訴方的明確身份信息；第二、實質上的適格性，要求其與本案的起訴方具有明確的法律關系、法律事實和相關證據。在所以根據這種情形，即便在被申請人一方已經死亡的狀態下，申請人向仲裁院提請仲裁，結合司法實踐，在實際仲裁立案中，仲裁院要求申請方提供的更多是被申請人的身份證復印件或者公安機關出具的主體信息材料，只要是符合形式要件的審查，那么仲裁案件是會予以受理的。

三、被保全對象的明確性

基于以上的分析結果可以知道，對于仲裁期間被仲裁人死亡其仲裁不由法院管轄，仲裁在仲裁院可以立案，裁決結果不由法院作出，而是由有仲裁權的仲裁院做出相應的處理結果。那么對于仲裁期間的財產保全，法院應當審核的是對于保全的申請是否應當立案并予以準許。這個時候就有人提出，被仲裁人主體都消滅了，那么根據主體不存在，就應當予以駁回。但我們要注意，這里當事人向法院提請的是保全申請而不是訴訟，根據民事訴訟法第一百條第一款⑤、第一百零一條⑥、《中華人民共和國仲裁法》第二十八條⑦，可以看出，保全是一個程序性措施，其要求處分的對象并不是人，而是被保全人名下的財產，對于保全案件的立案審查，需要符合的條件是：一、有起訴或者有仲裁；二、當事人的申請；三、提供擔保。仲裁期間的財產保全，還要求仲裁院出具仲裁受理案號，被保全人主體的消亡，不代表財產的滅失，所以并不代表不能夠立保全案件，就如同在遺產繼承案件中，被繼承人已經死亡，但是對于被繼承人的財產依然可以申請予以保全是一個道理。因為在此類保全案件中其對象是明確的，即被保全人名下的財產。在這里即便被保全人已經主體不存在，但是根據繼承法中被繼承人在其繼承范圍內對被繼承人債務承擔有限責任的規定，具體到民訴法中則體現為特定訴訟繼承原則，即在民事訴訟中，當事人因發生法定事由將訴訟標的轉移與第三人時，轉讓人的訴訟當事人資格因此而喪失，由受讓人所替代。因此被保全人名下的財產即便已經被他的繼承人分割，但是因為仲裁程序的進行，其繼承人也會取得相應的訴訟地位，對于仲裁期間的財產保全，其已經取得的財產也屬于該案件予以保全的對象。

四、保全的非處分性

依據《民事訴訟法》第一百條⑧、《民事訴訟法解釋》第一百五十四條⑨、第一百五十五條⑩，人民法院對采取保全的財產，如果是涉及金錢類的財產，則是予以凍結，暫時不予處分；如果涉及機器設備、房屋、車輛等，即便已經采取了保全措施，仍會允許被保全人在不損害財產價值的前提下繼續使用。從以分析可知，保全措施實質上是一種程序性措施，其目的在于保證訴訟案件或者仲裁案件在裁判文書生效后能夠得以順利的執行，其具有自己的特殊性，具體表現為：首先，采取保全措施所依據的事實只是一種較大的可能性，結合我們提出的特殊情況，對于已經提請的仲裁申請，在仲裁院沒有明確仲裁結果之前，法院不能夠判定該仲裁協議的裁決結果，但是基于其可能產生的后果，為了保障后續的可執行性應當予以保全。其次，請求保全針對的是當事人的財產，因為最終的目的就在于保障在仲裁結果出來之前，能夠保證被保全人的財產能夠通過保全的形式被形式固定，方便后續的執行。

同時結合司法實踐，在仲裁期間提請的保全，需要由申請人提供明確的財產線索，人民法院對于保全結果不做結果兜底處理，僅是依據提供的線索啟動保全程序，做出保全動作，如果申請人因為自身錯誤，導致被申請人財產損失的，也應由申請人承擔賠償責任且當事人雙方對于保全的裁定不服的，可以申請復議一次。復議期間不停止裁定的執行。?

因此綜上分析，筆者認為在商事仲裁過程中，申請仲裁人申請仲裁，在被仲裁人已經死亡的情形下，基于商事仲裁程序尚在進行，仲裁結果尚未明確，申請人提請保全的材料完備可予立案的情形下，應當依據申請人提供的財產線索對被保全人財產予以相應的保全。

注釋：

①當事人達成仲裁協議，一方向人民法院起訴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但仲裁協議無效的除外．

②當事人申請仲裁應當符合下列條件：（一）有仲裁協議；（二）有具體的仲裁請求和事實、理由；（三）屬于仲裁委員會的受理范圍．

③當事人申請仲裁，應當向仲裁委員會遞交仲裁協議、仲裁申請書及副本．

④仲裁申請書應當載明下列事項：（一）當事人的姓名、性別、年齡、職業、工作單位和住所，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名稱、住所和法定代表人或者主要負責人的姓名、職務；（二）仲裁請求所根據的事實、理由；（三）證據和證據來源、證人姓名和住所．

⑤人民法院對于可能因當事人一方的行為或者其他原因，是判決難以執行或者造成當事人其他損害的案件，根據對方當事人的申請，可以裁定對其財產進行保全，責令作出一定行為或者禁止其作出一定行為；當事人沒有提出申請的，人民法院在必要時也可以裁定采取保全措施．

⑥利害關系人因情況緊急，不立即申請保全將會使其合法權益收到難以彌補的損害的，可以在提起訴訟或者申請仲裁前向被保全的財產所在地、被申請人住所地或者對案件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申請采取保全措施。申請人應當提供擔保，不提供擔保的，裁定駁回申請．

⑦一方當事人因另一方當事人的行為或者其他原因，可能使裁決不能執行或者難以執行的，可以申請財產保全．當事人申請財產保全的，仲裁委員會應當給將當事人的額申請依照民事訴訟法的有關規定提交人民法院．申請有錯誤的，申請人應當賠償被申請人因財產保全所遭受的損失．

⑧人民法院對于可能因當事人一方的行為或者其他原因，是判決難以執行或者造成當事人其他損害的案件，根據對方當事人的申請，可以裁定對其財產進行保全，責令作出一定行為或者禁止其作出一定行為；當事人沒有提出申請的，人民法院在必要時也可以裁定采取保全措施．

⑨人民法院在財產保全中采取查封、扣押、凍結的財產．不宜有人民法院保管的，人民法院可以指定被保全人負責保管；不宜由被保全人保管的，可以委托他人或者申請保全人保管．

⑩由人民法院指定被保全人保管的財產，如果繼續使用對該財產的價值無重大影響，可以允許被保全人繼續使用；由人民法院保管或者委托他人、申請保全人保管的財產，人民法院和其他保管人不得使用．

?《民事訴訟法》第一百零八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