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語同義詞значение 與смысл 的詞義辨析

李 月

（新疆大學外國語學院 新疆 烏魯木齊 830000）

俄羅斯傳統語言學將значение與смысл視為同義詞，認為兩者可相互替換，然而事實上，可完全等同替換的同義詞少之又少。那么，значение與смысл的區別體現在哪些方面，在文本中相互替換后是否會改變原有的詞義？

俄羅斯語言學界通常將語言的 значение分為兩種：一種為屬于特定邏輯學范疇的所指類значение，另一種則是具有交際功能的“社會交際”類значение。相應的，對смысл的認知也分為兩大派別：第一類派別認為смысл屬于邏輯學中的含義，另一類則認為смысл包含于значение，或者смысл與значение互為同義詞。

國內目前對兩詞的對比研究大多停留在淺層的用法釋義上，而關于兩詞深層語義區別的研究資料十分少見。因此，從語義和用法角度同時對兩詞分析探討，以期為廣大俄語學習者與愛好者提供參考。

一、значение 與смысл 的語義區別

1.含義與指稱

在邏輯學中，значение可表示“指稱”，而смысл可表示“含義”，兩者形成“含義與指稱”的對比關系。首次提出含義與指稱對比關系的是德國邏輯學家弗雷格（G.Frege），根據他的理論，所有的物體都有專名，這些專名可視為所指或指稱，它們可通過特定的形式表達某種含義。與此同時，弗雷格在其著作《含義與指稱》中指出：“指稱”是可呈現的事實，或文本所能闡述的見解；而“含義”是提出所指的方式。如弗雷格所說的“晨星”與“暮星”所指為同一事物，即“金星”，二者擁有相同的指稱，而由于二者出現時間不同，因此具有不同的含義。

2.概念與指稱

根據Ю.С.Степанов的觀點：смысл這一術語可與“концепт”（概念）互為同義詞，значение可與“объём понятии”（概念所涵蓋的范圍）視為同義詞。簡而言之，詞語的значение就是所指物，概念則是смысл。

根據 Cтепанов提出的語義三角理論，可以得出如下關系：“公雞”一詞為這一所指動物значение，即“紅冠、有腳蹼，不具有飛行能力的鳥類”，而“公雞”一詞的能指概念 смысл則是在значение 的基礎上意義的延伸，即“家禽、報時的鳥類、具有獨特的啼鳴聲”，而所指公雞的значение反映了上述概念，即能指смысл。

二、значение 與смысл 的交際功能差異

目前，語言學界普遍認為“個體”是區分значение與смысл的重要因素，значение是某種客觀存在，是在歷史的長河中沉淀的，為所有人所接受的，不可改變的印象，這種印象需要依靠語言而存在。人們提道“白兔”一詞，便自發將該詞與“白色”“有毛”“哺乳動物”等意象聯系在一起，這是為社會所公認的客觀概念。因此，“白兔”一詞并不僅僅指這一特定動物，同樣也代表了某一條客觀存在的認知。而這一客觀存在的認知是固定不變的，為眾人所接受和理解的。

相較于значение的客觀性和穩定性，смысл便被賦予了“個體”的意義，它依附于某一特定環境或特定時刻，具有主觀性。如上述提道的“白兔”具有客觀且固定的значение，即“白兔”是通體白色，有毛，長有兩只耳朵，雙眼通紅的哺乳動物，而“白兔”的смысл在特定的環境下，針對特定的人，會生出不同的意象，如：對于農場主來說，“白兔”被用來養殖、貿易，以換取經濟利益；對于醫學生來說，“白兔”是用以提供科研成果的實驗品；而對于被白兔咬過的人來說，“白兔”或許和令自己感到不愉快的記憶相關聯。

Значение本身并不產生смысл，而是通過說話人在交談的過程中，在特定的語境下生成смысл，關于 смысл與 значение的區別，俄羅斯語言學家В.В.Виноградов曾提道：“為集體所公認的語言形式與個人用語是絕對分開的，значение作為語言形式的固定結構，與個體偶然、隨機性話語中的смысл有所區別。”這句話指的是：значение更偏向詞匯概念，而смысл更具有情感色彩，因此后者更偏向修辭概念，一旦某個體的смысл為集體所接受，它便成為人們所認可的固定概念，即значение。相應的，藝術作品中個人的смысл能夠賦予話語更多的美感，更形象，更有表現力。В.В.Виноградов提出：藝術作品中的語言所表達的смысл，并不會被直白的指稱значение所限制，字面上的значение此時已被新的、其他的смысл所覆蓋。要想了解смысл，前提是必須了解語言中通用的、常見的значение，這便需要了解上下文，乃至全篇的語境，或者了解某一時代社會普遍的認知，某一階層對該話語的理解，也就是說，在特定的語言環境下所產生的смысл是不同的。

總之，значение是一種理論上的概括，而смысл在此基礎上類似于значение的革新，是特定的情境下產生的，與語言本身分離的抽象概念。現代心理語言學家認為，如果表指稱的значение是語言的基本元素，那么表社會—交際功能的значение或смысл則既是交際的基本單位，也是在具體語言情境下，個體話語的基本元素，正是在這些交際基礎上才得以領會說話者的意圖和動機。

三、значение 與смысл 的用法區別

作為多義詞，значение與смысл分別具有多個義項，義項的混淆常常會造成理解錯誤，若是剖開значение與смысл的義項，逐個分析，兩詞之間的區別與聯系就顯而易見了。

значение的釋義，在Д.Н.Ушаков 所著的俄羅斯詳解詞典中大致可分為三項：

（1）Смысл,то,чтоданныйпредмет（слово,жест,знак）значит.

（2）Важность,значительность，назначение.

（3）Влияние,общественнаяроль.

而 смысл可分為以下三項：

（1）Внутреннее,логическое содержание (сло?ва,речи,явления),постигаемое разумом,значение.

（2）только ед.Цель,разумное основание.

（3）только ед.Разум,способность понимать и рассуждать.(книжн,устар).

由此可見，значение的三種基本釋義為：表層意思、重要性、社會影響。而смысл的基本釋義為：深層含義、目的、理智。兩者的基本區別在于：一個是表層，一個為深層；一個缺少“具有人為的、理智的思考”的義項，一個缺少“重要性和影響”的義項。舉例如下：

（1）Я никогда не понимаю значения слов……Вот,например,часто встречается слово —фикция.Что такое?(М.Горький,Чудаки).

在這里講的是，說話人不明白經常出現的這個詞“фикция”是什么意思，這里指的是它的字面意思。再來對比下一句：

（2）Критика и существует затем,чтобы разъяснить смысл,скрытый в созданиях художника.(Добролюбов,Темное царство)

這里講的是，批評的存在是用來闡釋作品中所隱藏的深層內涵的。此處用смысл，是為了突出作品中表達的內涵，而不是作品的字面意思。

表示“意義、含義”的義項在口語中更為常見。人們在平常談到“Что это значит?”或“Что это означает”時，可以推算出所問的是所指事物的表層意思，因此回答時常用значение而不是смысл；反之，當人們用“В каком смысле”提問時，可以推測出問話人明白字面的意思，卻不懂對方的話外音，此時應根據語境加以判斷。

試分析下列對話：

（1）—Я не понимаю этого слова,что это означает?

—Посмотри в словарь,и будешь узнать его значение.

在這一對話中，問話人不明白單詞的意思，而受話人建議問話人查閱詞典，以了解單詞的значение。

（2）—Ты не хороший человек.

—В каком смысле?

在這一對話中受話人明顯了解了說話人的意思，即你不是一個好人。而受話人的疑問在于說話人說此話的目的，即為何會對受話人作這一評價。

由此推斷，значение參與語境的前提是：一方知情，而另一方不知情，而смысл則需要雙方共同參與語境，即在雙方各自明白значение這一前提的條件下發揮作用。

如果說上述兩個義項是相互對立的，那么下列義項幾乎毫無關聯。例如：

（1）Нехлюдов надеялся,что семья,дети дадут смысл его теперь бессодержательной жизни.(Л.Толстой,Воскресенье)

此處描述的是主人公盼望著家庭和后代能夠為他空虛的生活帶來意義。此處“смысл”代表了主人公的期望。

（2）Пушкин,не утрачивая в настоящем и будущем своего значения как поэт великий,тем не менее был и поэтом своего времени.(Белинский,Сочинения А.Пушкина)

這句話是講普希金作為一個偉大的詩人，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他在俄羅斯文壇的重要性是不可泯滅的。因此，此處的“значение”應作重要性講。

（3）Руслан томился молчаливо,и смысл и память потеряв.(Пушкин,Руслан и Людмила)

這句話是講主人公陷入痛苦之中，以至于神志不清，此處的“смысл”應作理智講。值得一提的是，這是舊時用法。

（4）Значение Французской революции в политической жизни Европы.

此處描述的是法國大革命對歐洲政治現實的影響，強調的是значение的社會影響。

除了單詞的義項之外，不得不提的還有固定短語的用法，常見的是смысл構成的固定短語，下面來看一看它們的用法：

В смысле чего 或 в каком смысле

指的是“在……方面；就……來說”。例句：

Моё детство протекало среди людей далеко не заурядных—и в смысле характеров весьма сильных.(Юрьев,Записки)

這一句是說主人公在童年歲月里認識到了一些不平庸的，有著非凡特征的人，這里的всмысле харктер指的是就那些人的特征來說，他們是非凡的，不平庸的。

В полном смысле слова

指的是：名副其實的、不折不扣的，如：

Он был в полном смысле слова богатырь.(Лесков,Очарованный странник)

他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勇士。

В смысле кого-чего

指的是：理解為。如：

Я сейчас говорю о читателе не в смысле читателяпотребителя.(М.Пришвин,Кащеева цепь)

這句話是說，說話人所指的讀者并不是那些消費讀者。

四、結語

相較于значение而言，смысл有著更深刻的內涵，也更接近于本質，但它不是概念本身，只是接近概念。смысл是在特定的語言情境下，由個體產生的，有著強烈的主觀性與情感、修辭色彩，并經過理智分析所得的產物，而значение是為集體所認可的固定觀念；因此，смысл是動態的，而значение是一成不變的。如果沒有значение的參與，смысл便無法產生，смысл又是значение反映出的眾多意象的一個具體體現。如果說смысл是實踐的產物，那么значение則是用于表達смысл的媒介。

由于每人的思想各有差異，想要讀懂смысл中隱含的潛臺詞，揭示其中的內涵，不但需要了解所指的значение，還需要經過理性思維的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