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價理論框架下2019年網絡流行語的話語分析

李秋平（廣西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0）

網絡流行語借助互聯網的普及應運而生，作為一種在網絡上被廣泛傳播使用的語言形式，幽默新奇的特點給人們增加了笑點、釋放了壓力，語言文字的背后卻真實的反映了社會現實。語言結構看似不那么嚴謹的網絡流行語，恰恰聚焦了人們對社會民生問題的思考與關注，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

統計現有研究發現，關于網絡流行語的研究不勝枚舉。學者們主要從傳播學、新聞學、語言學、社會學與教育學等多學科的視角對網絡流行進行了深度的分析研究。但是從評價理論視角分析研究的比較少見，樂晉霞以《咬文嚼字》2008-2012年發布的年度10大流行語為主要依據，對其進行了態度分析與統計，根據評價系統的子系統態度系統，對流行語表達的寓意、態度、情感、立場、民意輿情進行分析。陳琦以態度系統為理論視角，分析2014年國內部分熱門網絡流行詞的話語意義，試圖揭示其背后所隱藏的積極意義。耿殿磊以評價理論的核心子系統——態度系統為新的研究視角，分析2013年國內部分熱門網絡流行語所涉及的態度資源。 以上學者雖然從評價理論視角分析了網絡流行語的話語意義，但是網絡流行語幾乎每天都在更新，有些迅速被大眾接受而廣為傳播使用，一度成為年度熱詞，有些則隨著社會的發展而逐漸被淘汰與遺忘。本文將基于態度系統視角，對2019年部分認可度高的網絡流行語進行態度資源的歸類分析，探究這一特殊語言群體背后所隱藏的話語意義。

一、評價理論與態度系統

評價理論 (Appraisal Theory) ，是由J.R.Martin在20世紀90年代提出的。評價理論是關于評價的，“即評價語篇中所表達的各種態度、所體現的情感強度以及所表明的價值立場”。 相較于Halliday系統功能語言學注重語氣和情態的人際意義研究，評價理論更側重于語義，關注語言表達中的態度資源分布和程度，透過對語言的分析，評價語言使用者對事態的立場、觀點和態度。當我們把評價作為人際意義的資源來討論時，語義方面就更值得我們去探討與注重，而不是語法本身。由于評價理論顧名思義考察與價值觀密切相關的語言表達，因此對評價的研究有助于揭示語言隱藏的意識形態。

評價理論中評價性資源依語義被分為三個模塊：態度（Attitude）、介入（(Engagement）和級差（Graduation）。態度是指心理受到影響后對人類行為、文本/過程、以及現象做出的判斷和鑒賞。態度系統包含了三個基本類型：情感（affect） 、判斷（judgment）和鑒賞（appreciation）。

二、網絡流行語的態度系統分析

1.網絡流行語的情感系統分析

情感系統主要涉及人們針對某現象、某行為或某個文本的情感態度的表達。情感可以分為積極（正面）情感和消極（負面）情感。部分網絡流行語所蘊含的情感資源的正負面的界定并不是很清晰，所以這時還需要具體的語境來幫助我們界定邊緣情感資源的網絡流行語。正如Martin所言，在分析一些邊緣的評價表達時，語境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變體。

“追夢人，種草，好嗨哦，硬核，OMG！買它”帶有明顯的積極正面情感。習近平總書記在2019年的新年賀詞中說到“我們都在努力奔跑，我們都是‘追夢人’”，瞬間成為2019年第一流行語在網上流傳。國家民族層面，中國夢的實現需要每一位懷揣愛國情感的追夢人一起努力?！胺N草”比喻年輕人購買的欲望，反映出輕松、健康的心理狀態，帶有調侃的味道；表現出年輕人對新事物充滿了好奇、樂趣和希望的積極正面情感。“好嗨哦”源自抖音的一個搞笑短視頻，因其魔性、洗腦的旋律而被廣泛傳播，表示一種精神振奮喜悅的正面情感?！坝埠恕弊钤绯霈F在游戲領域，是對游戲的一種贊美，“硬核游戲”指的是那些游戲難度非常之高，需要極其高的游戲操作技巧才能通關的游戲。后來衍生到用來贊美一些貨真價實的、完成難度大的事物，如硬核科幻片，硬核音樂等。

除了上面分析的涉及正面情感的流行語外，還有一些是帶有負面情感的。如“我太難了；令人頭禿；我酸了；996ICU；XX自由”等?！拔姨y了，令人頭禿”都表現了因生活或其他方面的壓力所迫產生的焦慮，悲傷的消極情感，背后折射出當今快節奏的社會在多方面給人們帶來的緊迫壓力。“我酸了”表示諷刺或嘲弄的負面情感，類似于“我嫉妒了，我羨慕了”。“996ICU與XX自由”語言文字背后折射都是人們對社會現實的不滿，焦慮的負面情感。反對996工作制的人們并不是不想奮斗努力，他們不滿的是強制灌輸996加班文化犧牲了正常生活與休息的時間，拿著高薪卻不能好好享受生活。一篇網絡文章將女生的財務自由分為6個階段：奶茶自由、櫻桃自由、口紅自由、酒店自由、包包自由、買房自由等，XX自由體隨即被廣泛傳播與應用。類似的“XX自由”還將不斷涌現，畢竟對于高品質生活的需求，是大眾的普遍性追求，當收入跟不上消費自由的欲望時，就不可避免出現了負面消極的焦慮情緒。

據分析統計，涉及消極情緒的流行語較多，除上面詳細分析的還有“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真香怪；檸檬精”等流行表達也涉及了負面的情感資源。網民在使用時表面上是表達內心的不滿、無奈、氣憤、嘲諷，焦慮等情感，但其實更多的還是表達了內心深處渴望社會進步的良好心愿。

2.網絡流行語的判斷系統分析

判斷系統是態度系統的另一個重要分支。判斷是指依據一定標準的對人的品質和行為的評價。根據不同的判斷標準，可以分為社會評判和社會約束。

社會評判與行為規范性（normality）、才干（capacity）韌性（tenacity） 有關。行為規范性描述的是個體怎樣特別的，如古怪或正常、過時或前衛、可預知或不可預知等。 如 “杠精，光想青年，復讀機，檸檬精”屬于此類?！案芫敝附洺Ｍㄟ^跟別人唱反調，抬杠取得快感的人。杠精的行為讓人無法理解，不論他人說的是否正確，往往曲解原述者的邏輯，對人不對事針對性反駁，通過針對性反駁惹翻他人，從而取得快感?！肮庀肭嗄辍敝傅漠敶泻芏嘞敕?，但總是停留在想的階段，從未真正的付出行動與努力的青年人群。反諷了空有夢想抱負卻沒有韌性毅力付諸行動的當代青年?！皬妥x機”其含義多指在群聊，貼吧等網絡社區，一旦發現某個人的發言有意思，其他人紛紛重復，造成“保持隊型”的刷屏現象，跟風重復的人就被稱為復讀機。也調侃反諷了沒有自我觀點立場，盲目跟風的行為。“檸檬精”諷刺的是指嫉妒心很強，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又自視清高的人。這類人往往自嘲式地表達對他人從外貌到內在、物質生活到情感生活的多重羨慕。

據上述分析，很多2019年的網絡流行語表示負面意義的判斷。網民在使用時表面上是表達內心對某些言行的不認同，但其實更多的還是在揭露與批評負面意義的言行，渴望早日建立一個有良好風氣，法制健全的社會。

3.網絡流行語的鑒賞系統分析

鑒賞指的是對物體、某一事件或某一過程的評價。根據側重點的不同，鑒賞系統主要包括對事物本身、事物的構成和事物價值的鑒賞。鑒賞同樣分為正面意義鑒賞和負面意義的鑒賞。鑒賞一般包含三個方面：反應、組成 和評估。

反應指的是事物對我們產生什么樣的影響，如有趣或無聊。反應一般和感情相聯系。 如“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以直接的方式表達了對他人觀點的不贊同，以霸道的方式強行灌輸自己的想法給他人?，F在網友使用這句話來調侃專制，充滿控制欲的上司或是父母?！胺N草”是指通過內心的美學分析對某事物產生了喜愛之情，認為它是有美學價值或是實用價值的。

組成是指對事物本身構成的評價，比如文本的構成是否平衡，是否有創新性。

如“硬核XX”衍生的搭配構式：硬核青年（剛硬，直白），硬核操作（難度系數高），硬核影片（內容質量真實）等等，“硬核”搭配修飾不同的內容具有不同的隱含意義。因為“硬核XX”的文本構式的組成平衡性強，又具有創新性，表達的意義多樣，所以被廣泛應用于傳播。同樣類型的“XX自由”，也同樣因文本的構成具有高平衡性，強創新性而被廣泛傳播。后來衍生到普通民眾的“菜場自由”等等，網友經常用“你實現菜場自由了嗎”來戲稱自己或他人的財務狀況。背后折射的是人們對消費現實分層的焦慮，以及追求高品質生活的需求。

評估主要是指評價事物是否具有創新性和挑戰性，是否真實、獨特等。如“追夢人，夸夸群”等?！白穳羧恕笔橇曋飨?019年的新年賀詞中提及的一個詞，在平常人看來勇敢追逐自己夢想的行為極具挑戰性，因為追逐的過程可能萬般艱辛，需要強大的毅力支撐?！翱淇淙骸笔且环N現實存在的獨特群聊，求夸者的言行不論是否值得夸贊，是否正當，群友們也會用各種方式，溢美之詞來稱贊求夸者。此行為只會誤導方向，不利于求夸者的自我反省意識與承受批評能力的養成。

結語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第一，網絡流行語廣泛涉及態度系統下的情感子系統，選取的20個實例中，15個涉及情感子系統，9個涉及判斷子系統，8個涉及鑒賞子系統。第二，表達負面情感意義，負面判斷意義，負面鑒賞的流行語占大多數。表達負面的態度意義的流行語的廣泛應用與傳播恰恰體現了由于網絡的發展，人們話語自由度，話語權得以提高，越來越多的網民勇敢站出來批判一些不公平和錯誤行為，并最終希望大家一起糾正不良現象，一起建立一個道德法制良好的和諧社會。第三，網絡流行語戲謔、調侃的表面往往蘊含著更深層的含義。網民們希望顛覆傳統，求新求奇，彰顯個性的心理促使他們積極傳播這些表面戲謔，新奇的網絡流行語，積極廣泛使用這些甚至違反語言規則的流行構式背后其實表達了網民們對社會現實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