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高校書法教育優化看胡氏教學實踐

1李 華 2皮建霞（1泰州學院，江蘇 泰州 225300；2齊齊哈爾大學，黑龍江 齊齊哈爾 161000）

胡小石是我國現代高等書法教育的開創者之一，在文學、書法、史學和文字學等各個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詣。他一生治學嚴謹，學養豐厚，在書法藝術創作和教育實踐方面，以其廣博的學識、深邃的思想、深厚的功底和豐碩的教育成果而享譽書壇。他繼承李瑞清書學思想，在高等書法教育教學實踐中注重技法訓練與書史書論教學內容并進，遵循融碑納帖、因材施教等教學原則，培養出大批書法人才，對我國高校書法教育事業做出了巨大貢獻。他鮮明的書學觀點與獨具特色的教學實踐，對目前優化我國高等書法教育教學內容與方法，真正實現“藝文兼備”書法人才培養目標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

一、中國高校書法教育教學溯源

目前，中國書法高等教育可上溯至漢靈帝創建的鴻都門學，書法是鴻都門學的主要教學內容之一。鴻都門學培養了如師宜官、毛弘、梁鵠等書法家，《四體書勢·隸勢序》記載：“靈帝好書，時多能者，而師宜官為最，大則一字徑丈，小則方寸千言， 甚矜其能①?！?他們在草書、榜書以及鳥蟲篆等方面都較為擅長。鴻都門學作為我國第一所藝術學校，為后世的科舉教育和各類學校的設置奠定了基礎。

隋代實行科舉制度，“在國子監下，首創書學、算學和律學等?？祁惖闹醒牍賹W，與傳統的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形成‘六學’系統②，”將書學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并推廣，開始招收書寫學生；唐代建立科舉制度以書取仕，還要求書學以外的學生也要學習書法。唐代的弘文館具有學校特征：學生及其課程都是固定的。在《唐六典》中曾記載，書家虞世南，歐陽詢到弘文館教示楷法，推動了書法教育的發展。至宋代，皇帝也非常推崇書畫藝術，促使書學得以發展，宋太宗詔刻《淳化閣帖》從客觀上也普及了書法教育。

明清時期，書法教育進一步發展，當時的書法教育將晉唐名帖作為主要教育內容，明代 “臺閣體”的書法樣式在宮廷中開始流行，是科舉考試的標準字體，清政府于1644年將國子監作為太學，還獨立設置習書之課，要求學生每日課600字，并要求“端楷有體”，至清末，雖然取消了以書取仕的制度，但現代學制與新式學堂得以建立，也推動了書法教育的發展。到民國以后各種藝術專門學校逐漸設立，成為書法教育的主要舞臺。在教學內容與方法上也出現了新的特點，總結出了一些適合書法教育發展的新規律。

二、胡小石的書法教學實踐

1906至1911年，李瑞清主持兩江師范學堂（今南京大學前身）校務，開設了“圖畫手工科”并親自執教書法，成為中國高等藝術教育的先驅者。確立了新式書法教育體制，培養出諸如胡小石、呂鳳子和豐子愷等藝術人才。其中胡小石是繼李瑞清之后我國現代高等書法教育的開拓者。胡小石早年跟從父親從《爾雅》開始入手學習國學經典和書法，打下了書法與國學基礎，十八歲懷抱科學救國之志考入南京兩江師范學堂，因其書法才學過人，深受時任校長的李瑞清青睞，被納為關門弟子，開始學習樸學和金石書法之學。胡小石在李瑞清門下精研歷代書法、書史源流，其書法深得其師精髓。他在書法研究上，由碑版法帖上溯到周秦金石，乃至于殷商甲骨之學。廣泛涉獵了金文、秦權、詔版和漢隸諸碑，研習了北碑、南帖，主張以金石書風為基礎， 融碑納帖，晚年碑帖融合書寫的行草簡札篆隸之意濃厚，骨力遒勁，成為近現代書法史上一代大家。

在胡小石一生的教育生涯中，書法與文史諸學同樣是其教學的重要內容。他一生于多所學校任教書法，培養了一批卓有成就的書法大家和書法教育家。他曾先后擔任過北京女子師范大學、武昌高等師范學校、金陵大學、國立中央大學、云南大學、西南聯大和南京大學等著名高校教授，培養了黃廬隱、劉大杰、游壽、吳白匋、金啟華和徐家婷等知名人士?？谷諔馉帟r期他在西南聯大主講《書學史》和漢碑流派，解放后他的書法教育活動更加頻繁，如《中國文字與書法》的系列講座、《書藝要略》系列講座等，他的書法教育教學實踐，為新中國書法的普及和高等教育的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

胡小石在書法教學實踐中，遵循因材施教等教學原則，在教學技法上他推崇李瑞清的“撥燈法”執筆方式，這與碑學實踐有著緊密的關系。在教學過程中為求書體骨力，他要求學生要從魏碑和唐楷入手，在寫字時不可用全鋒，而要用好鋒端。胡小石根據學生氣質性格特點進行因材施教，指導學生選擇適合自己的碑帖進行臨摹和研習，提倡學生要廣學經典碑帖，而不死守一家。

三、當前高校書法教育的發展

1963年潘天壽時任院長的浙江美術學院（現中國美術學院），在全國率先招收首屆書法專業本科生。1979年，浙江美術學院招收了首屆書法碩士研究生。1993年首都師范大學設立了全國第一個書法藝術教育博士點，1999年又建立了第一個書法博士后流動站。至此，中國現代高等書法教育的完整體系建立起來了。

至2020年全國招收書法學的高校己近二百所，其中：招收博士研究生院校16所，如首都師范大學、中國美術學院、北京大學、南京藝術學院等；招收碩士研究生院校80所，如浙江大學、陜西師范大學、南京大學、四川美術學院等；招收本科生院校129所，包括藝術類院校22所，如云南藝術學院、內蒙古藝術學院等；綜合類院校53所，如山西大學、泰州學院等；師范類院校54所，如洛陽師范學院、海南師范大學等；此外，招收?？粕盒?2所，如合肥幼兒高等師范專科學校、北京藝術傳媒職業學院等。因學校性質與類型的差異，書法教育思路、培養目也不盡相同，形成了各自的特點。

就教學內容來看，絕大多數開設書法學的本科院校，除開設書法概論、書法史、篆刻史、美術史等課程之外，還有古代漢語、文字學、古代書論等課程，而更多的教學內容則圍繞楷書丶行書丶篆書丶隸書丶草書五大書體，以及篆刻的技法訓練與創作實踐而展開。雖然沒有像博士、碩士教學內容那樣廣泛開設更為深入的書法研究性質課程，但也算是在重視技法教學的同時，并沒有偏廢書法史論類課程，學生在接受系統技法訓練的同時，也能夠學習書法史、書法理論類的相關專業知識，為提高書法創作與研究能力打基礎。

四、胡小石對當下高校書法教學的啟示

目前，我國高等書法教育在歷史基礎上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尤其是近幾年來越來越多的高校設立書法專業，并招開始收書法碩士、博士，甚至設立博士后流動站，這些都表明我國高等書法教育體系越來越完整和健全，在系統的人才培養目標框架之下的教學內容與方法也越來越優化。但是在高等書法教育快速發展和各種社會因素的影響之下， 教育教學內容與方法，還需進行深層次的思考和卓見效果的優化。

首先，在學科建設方面，書法學學科建設還需持續努力推進，目前書法學是美術學一級學科的特設二級學科，有待于在此基礎之上突破學科壁壘，積極爭取形成獨立的一級學科，這樣對書法人才的培養和學科發展都將大有裨益。

其次，在教學內容方面，盡管高校學術型碩士、博士研究生培養目標，以書法研究為主，教育教學內容自然傾向于書法理論。然而，大多數的書法本科專業培養目標及其教育教學內容，大都更為重視對學生技能技法以及手頭創作能力的培養，而對于培養學生綜合文化素質，尤其是涉及傳統國學方面的綜合修養，比如中國古代文化史、古代文論、古典文學、傳統哲學思想丶古文字學、金石碑帖、文博鑒藏等方面的教學還需加強，雖然在本科專業當中也設置了相應課程，但是在課程設置和教學比重當中明顯不夠。胡小石把書法列于國學研究科目，注重書史、書論知識的傳授，以開闊學生的眼界和學識，從而提高學生書法綜合修養，在目前的高等書法教育教學當中，尤其值得稱道和借鑒。

此外，在教學方法方面，由于學生基礎和培養目標所限，目前高校書法專業較為注重對學生臨摹與創作能力的培養，尤其是書寫技能，成為廣大教師和學生更為普遍關注的重點內容。尤其是在以展賽為指向的社會大環境之下，同時藝術領域又受到不同美學思想審美取向的沖擊和影響，或有以嫻熟的技藝為能事進行“炫技”的傾向，或有以反傳統為借口而輕視傳統法度的傾向，從而偏離了書法的本質。胡小石的書法創作講究字外功夫的支撐，他的書法教學更是堅持技法與理論并重，不斷提高學生文化和人文修養。在具體教學實踐中遵循“初學者最好先從魏碑及楷書入手，然后習行、草③”的教學方法，既循序漸進，又夯實基礎，遵從傳統法度，提倡因材施教，培養學生多元化的書法風格。這也是在目前狀況下高校書法教學應該秉承和遵循的正確教學方法。

總之，在目前提倡以“藝文兼備”為書法人才培養目標的思想指導之下，要想培育有藝術高度、廣度和深度的書法人才，彌補目前存在的不足，優化高校書法教育教學內容與方法，使當代高等書法教育快速健康發展，秉承和發揚胡小石的書法教育實踐特色，對當下高等書法教育教學的發展尤顯重要。

注釋：

① 衛恒.四體書勢[M]//華東師范大學古籍整理研究室.歷代書法論文選.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97：15.

② 李彤.“文與藝”與“藝之術”——對高等書法教育“重技輕道”現象的思考 [C]//祝遂之.2010年杭州國際高等書法教育論壇論文集.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③ 程俊英.胡小石研究[J].南京博物院《東南文化》（增刊），1999 ：1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