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與新興市場國家的政治經濟關系

王 萌 ， 郭連成

(1.東北財經大學 金融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2.東北財經大學 國際經濟貿易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

2016年9月4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杭州舉行的金磚國家領導人非正式會晤的致辭中指出，當代國際關系中一個最重要的變化，是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群體性崛起。而金磚國家作為其中的領頭羊，能夠帶動這些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發揮更大的作用。作為金磚國家重要成員的俄羅斯，將發展與新興市場國家的政治經濟關系確定為本國的既定方針。在2016年新版《俄羅斯對外政策構想》中提出的對外政策的優先方向之一，是進一步鞏固并擴大與上海合作組織的全方位合作；加強與東南亞國家聯盟的戰略伙伴關系；與亞太地區國家開展廣泛的互利經濟合作；進一步強化與印度特殊的戰略伙伴關系；維護與朝鮮和韓國的傳統友好關系；深化與越南的全方位戰略伙伴關系，以及擴大與印度尼西亞、泰國、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國的合作；強化與拉美國家的合作關系。尤其是在西方持續經濟制裁下，俄羅斯既更加重視發展與歐亞大陸主要國家的戰略合作關系，也注重推動歐亞經濟聯盟與“絲綢之路經濟帶”(“一帶一盟”)的對接合作，并加強金磚機制下金磚國家間的合作關系，從而減緩西方制裁帶來的壓力，獲得更大的經濟發展空間。本文選取較有代表性的新興市場國家，分析了俄羅斯與這些國家政治經濟關系的發展，結果表明，俄羅斯與新興市場國家的政治經濟關系緊密程度各異，由此決定了俄羅斯與這些國家經貿合作關系發展程度的不同。

一、緊密的政治經濟關系

緊密政治經濟關系的主要特征：一是具有牢固的政治關系基礎，而且雙方以平等互利為原則，建立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或特殊戰略伙伴關系；二是經濟關系穩定發展，經貿合作關系密切，雙方互為重要的經貿合作伙伴。在新興市場國家中，俄羅斯與中國、俄羅斯與印度和俄羅斯與越南的經濟關系可視為這種緊密的政治經濟關系。

(一)政治關系基礎牢固

政治關系基礎牢固突出表現在中俄關系上。自1996年4月中俄在北京簽署聯合聲明，確定兩國建立“平等信任、面向21世紀的戰略協作伙伴關系”，尤其是在2001年7月16日簽署《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睦鄰友好合作條約》和雙方達成的戰略共識基礎上，中俄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不斷鞏固和發展，兩國高層交往空前密切和頻繁，各領域全方位的務實合作全面展開。此后，2013—2019年，中俄兩國元首為深化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共同簽署了四份“聯合聲明”，不斷將兩國關系推向新的發展高度，尤其是2019年的“聯合聲明”強調中俄兩國致力于發展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并共同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表明中俄關系已進入新時代，同時，中俄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處于歷史最好時期，其主要特征：一是推動建設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家關系；二是高層交往頻繁，政治和戰略互信程度高；三是各領域合作不斷深化，尤其是“一帶一路”與歐亞經濟聯盟對接合作得以推進；四是夯實兩國的社會和民意基礎；五是共同倡導建立上海合作組織、金磚國家合作等多邊機制，并在國際和地區事務中保持密切協調和配合。

至于俄印關系，印度是俄羅斯在亞洲的特殊戰略伙伴。2016年新版《俄羅斯聯邦對外政策構想》提出，俄羅斯主張進一步深化與印度以傳統友誼和高度相互信任為基礎的特殊戰略伙伴關系。強化兩國在現實國際問題上的相互協調，并在所有領域首先是經貿領域加強互利的雙邊合作[1]。蘇聯解體后，為發展俄印關系，俄羅斯總統葉利欽于1993年1月訪問印度，俄印雙方簽署了《俄印友好合作條約》。自此，兩國在各領域的合作迅速發展。普京就任總統后，于2000年10月首次訪印，俄印雙方發表了《戰略伙伴關系宣言》。自2013年起，俄官方外交文件均在關于對外政策基本方針的闡述中突出強調與印度等東方國家的關系，印度成為俄羅斯實施“東方政策”的重點國家之一。俄羅斯明確表示要深化與印度的務實合作，保持傳統友誼和增進互信，并期待與印度開展更好的合作。俄印關系走近，還表現為俄羅斯積極支持印度加入上海合作組織。印度于2017年6月如愿以償成為了上海合作組織的正式成員國。

深化同越南的全面戰略合作關系，是俄羅斯外交的重點之一。在2013年和2016年兩個版本的《俄羅斯對外政策構想》中，俄羅斯都將越南置于其外交的優先方向重點加以強調，足見越南在俄羅斯亞太戰略中的重要地位。繼2001年俄越簽署《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宣言》后，2012年俄越決定將兩國關系提升為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這種提升大大推進了俄越關系，不僅強化了越南與俄羅斯在能源領域的合作，而且也使越南成為東盟國家中俄羅斯武器的最大買家。2014年11月，俄越簽署了《繼續加強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與俄羅斯聯邦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聯合聲明和關于簡化俄軍艦在越南金蘭灣停靠手續的協議。而且越南明確表示允許俄羅斯重返金蘭灣軍事基地，并已開始使用金蘭灣為俄羅斯可攜帶核彈的轟炸機補充燃料。

(二)經濟關系穩定發展

中俄良好和穩固的政治關系推動了經濟關系的健康發展，各領域的務實合作尤其是大項目合作順利推進。從貿易合作關系看，中俄兩國貿易合作關系的發展歷經1992—1999年的初期發展階段即合作體制機制和合作方式的磨合期(兩國經貿合作徘徊不前階段)后，從2000年至今步入穩定發展時期。這期間，1996年4月俄羅斯總統葉利欽訪華，當時中俄兩國領導人確定了到2000年使兩國貿易額達到200億美元的目標，以改變雙邊貿易額不能令人滿意的狀況，但這一目標并沒有如期實現。2000年中俄簽署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政府2001—2005年貿易協定》，2001年7月又簽署了《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這兩個文件的簽署不僅標志著兩國平等信任的戰略協作伙伴關系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也標志著兩國經貿合作關系度過了10年的磨合期，駛入了發展的快車道。到2001年中俄雙邊貿易額超過了百億美元，達到107億美元。而且自2010年至今中國一直是俄羅斯的最主要貿易伙伴，已連續8年保持俄第一大貿易伙伴國地位。2018年兩國雙邊貿易額首超1 000億美元大關，達到了1 070.6億美元，增速在中國前十大貿易伙伴中位列第一，為27.1%[2]。從投資合作關系看，中俄兩國的相互直接投資也以較快速度發展。截至2012年年底，中國對俄羅斯累計非金融類直接投資達44.2億美元，10年來平均增長40%以上。2015年，中國對俄羅斯直接投資快速增長，當年流量29.6億美元，創歷史最高值，同比增速更是高達367.3%，占對歐洲投資流量的41.6%[3]。2017年中國對俄羅斯直接投資22.2億美元，同比增長72%。俄羅斯經濟發展部表示，“相互投資將成為俄中兩國經濟增長的新亮點。預計一系列項目的實施將使中國對俄羅斯投資在2020年前增長6倍”[4]。相比較而言，俄羅斯對中國的投資規模較小，據中國商務部統計數據顯示，2014年中國吸引俄羅斯直接投資僅為4 088萬美元。另據俄羅斯央行提供的數據，俄羅斯對中國的直接投資額由2015年年初的1.7億美元增加到2018年年初的2.4億美元。

俄羅斯將印度作為其在亞洲的“特殊戰略伙伴”，也體現在俄羅斯十分注重俄印經濟關系的發展上。2005—2009年，俄印貿易額持續增加，從2005年的31億美元增加到2009年的74.6億美元。進入2010年后，俄印貿易的增長勢頭不減，2010年和2011年，俄印貿易額分別為85億美元和89億美元，分別增長了13.9%和4.7%。2012年12月24日，印度總理辛格與到訪的俄羅斯總統普京共同出席“第十三次印度—俄羅斯年度首腦會議”，雙方簽署了10項雙邊協議，其中最重要的是總價值約29億美元的軍購協議。在2012年，俄印雙邊貿易總額也達到了110億美元[5]。俄羅斯總統普京2014年12月11日對印度進行正式訪問，這不僅是莫迪就任印度總理以來普京首次訪印，而且也是俄印戰略伙伴關系發展的轉折點。印度新政府上臺和西方對俄制裁，為兩國恢復關系創造了條件。印度將成為繼中國之后，俄羅斯在亞太地區的第二大伙伴。2017年6月2日，印度總理莫迪訪問俄羅斯，期間，兩國領導人共同簽署了《圣彼得堡宣言》，并且在農業、鉆石開采、武器生產、火箭研發、制藥等領域確定了19個合作項目。俄羅斯還承諾為印度庫丹庫拉姆核電站提供總額42億美元的貸款[6]。俄羅斯還是印度最大的軍火供應商，印度陸海空三軍70%以上的武器裝備從俄羅斯進口。有資料顯示，2013年對印度的武器出口占到俄羅斯全部武器出口的35.6%，總額達47億美元[7]。2014年和2015年，俄向印供應的武器裝備也分別達到了47億美元和近70億美元。在投資合作領域，西方對俄實施經濟制裁給俄印經濟合作關系發展帶來了新契機，促進了雙方在能源、交通、科技和礦產開采等領域的投資合作。2014年12月11日，普京與莫迪在新德里簽訂了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協議，其中包括俄羅斯原子能公司在印度建12個發電用核反應堆協議，以及俄羅斯石油公司與印度埃薩石油公司簽訂的10年原油供應合同[8]。2015年7月，俄羅斯石油公司和印度Essar公司又簽訂了為期10年的1億噸石油供貨合同。俄羅斯還邀請印度石油天然氣公司(ONGC)參與俄東西伯利亞石油開采和尤盧布切諾—托霍姆油田的開發。此外，俄印雙方又簽署了在俄羅斯位于北極的大陸架聯合勘探開發油氣資源的北極合作備忘錄。目前ONGC持有俄薩哈林1號項目20%的股份。2015年12月，俄羅斯鐵道公司與印度鐵道部又簽署了相互諒解備忘錄，由國際財團組成的俄鐵公司計劃在印度修建400千米電氣化鐵路。

以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為基礎，俄羅斯與越南的經濟關系快速發展。2008年5月，兩國簽署了以地質勘探和開發越南大陸架4個新板塊為主要合作項目的協定。此后，2012年4月，俄越又簽署了開展油氣開發項目合作的協議，共同開發多個海上石油項目，并進行石油煉化領域的合作。越南與俄羅斯在軍事技術和能源領域的合作規模及數額遠超其他東盟國家[9]。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俄羅斯實施經濟制裁，促使俄羅斯進一步重視發展與越南的經濟關系。雙方在能源領域的合作又有新進展，2016年5月16日，在兩國政府的支持下，由越南與俄羅斯合資成立的越俄石油聯營公司與多家越南公司簽署了越大陸架油氣產品分配協議。俄羅斯總理梅德韋杰夫表示，俄越能源合作具有戰略性，俄越雙方將繼續為能源領域的新項目合作提供優惠政策，并根據既有“路線圖”進一步推動能源合作。越南是俄羅斯對東盟國家投資的主要對象國，同時也是東盟國家中對俄羅斯直接投資較多的國家。在越南，有俄羅斯資本參與的投資項目超過90個，總額為19.5億美元。俄羅斯投資的主要領域為加工業和機器制造業，占投資總額的57%；礦藏開采業占30%；不動產項目占4%。而越南對俄羅斯的直接投資存量達到24.7億美元，占越南對外直接投資存量總額的15%[10]。2017年俄羅斯對越南直接投資的注冊資本總額近10億美元，各投資項目主要集中于油氣工業、制造業、開采工業和交通運輸等領域。2015年5月由俄羅斯主導的歐亞經濟聯盟與越南正式簽署自貿協定，實現了雙方的貿易自由化。而且俄羅斯總統普京已于2016年5月1日簽署法令批準了歐亞經濟聯盟與越南的自貿協定。據估算，歐亞經濟聯盟與越南建立自貿區，可使雙方貿易額在協定生效后增至2020年的100億美元[11]。越南也成為俄羅斯在亞太地區的第一個自貿伙伴。有統計數據顯示，2017年越俄雙邊貿易額達35.6億美元，同比增長29%。

二、較為緊密政治經濟關系及其發展空間

下面以俄羅斯與南非、俄羅斯與韓國和俄羅斯與東盟的政治經濟關系為視角加以分析。

(一)政治關系良好

發展與南非的關系是俄羅斯對非洲外交和經濟戰略的重要方向之一。俄羅斯與南非于1992年2月28日建交。1999年4月，南非總統曼德拉正式訪問俄羅斯，俄南雙方還召開了政府間經濟合作混合委員會成立會議。在本次會議上還簽署了政府間經濟合作混合委員會協議；關于在礦產勘探、開采、加工和選礦領域合作的協議；關于在和平利用核能領域開展合作的意向書。2002年11月在南非比勒陀利亞舉行的政府間經濟合作混合委員會第二次會議上，南非宣布承認俄羅斯為市場經濟國家，并重申南非支持俄羅斯盡快加入WTO。作為積極回應，俄羅斯于2003年3月18日通過了第161號政府決議，將南非列入享有俄羅斯特惠國家名單[12]。2006年9月，俄南雙方簽署了《友好伙伴關系條約》。2013年3月，俄羅斯總統普京出席在南非德班舉行的金磚國家領導人第五次會晤并對南非進行工作訪問，俄南發表了聯合聲明，雙方宣布建立戰略伙伴關系，推動了雙邊關系的發展。

韓國是俄羅斯在亞洲的重要合作伙伴。俄韓兩國自1990年建交以來，各領域關系穩步發展。1992年俄羅斯獨立后葉利欽總統訪問亞洲的第一站便是韓國，兩國簽署了《俄韓基本關系條約》，奠定了俄韓關系發展的基礎。俄韓兩國關系也從建設性互補伙伴關系提升到全面合作伙伴關系，再到宣布建立戰略合作伙伴關系。2010年9月和2011年11月，李明博總統兩次訪俄。俄韓首腦頻繁會晤推進了兩國戰略合作伙伴關系的發展。此后，樸槿惠總統與普京總統在2013年也進行了兩次會晤，就朝鮮核問題和雙邊合作等問題展開磋商并達成諸多共識。同年11月，俄羅斯總統普京訪問了韓國。自2014年西方對俄實施制裁以來，俄韓政治經濟關系和經濟合作互動也較為頻繁。2018年6月韓國總統文在寅正式訪問俄羅斯，俄韓雙方在務實合作和解決國際問題等領域達成共識并簽署了若干協議。雖然韓國部署“薩德”反導系統遭到俄羅斯的強烈反對，并由此影響到兩國關系，但兩國還是希望通過外交和經濟合作來修復并發展雙邊關系。總體而言，由于韓國是美國在東北亞地區的盟友，因而俄韓的關系會受到韓美同盟關系的影響和制約，韓國難以沖破韓美同盟的底線。

至于俄羅斯與東盟的關系，2016年新版《俄羅斯對外政策構想》提出，俄羅斯致力于鞏固與東盟的長期對話伙伴關系，并將其升級為戰略伙伴關系。俄羅斯深化與越南的全方位戰略伙伴關系，力求不斷擴大與亞太地區其他國家尤其是印度尼西亞、泰國、新加坡、馬來西亞的多層次有效合作[1]。普京也明確表示，俄羅斯高度重視在相互尊重和考慮彼此利益的基礎上發展與東盟的關系。東盟于1994 年賦予俄羅斯東盟協商對話伙伴國身份。兩年后的1996 年俄羅斯便成為東盟全面對話伙伴國，隨后自1997年開始參加東盟國家與伙伴國的定期會晤。

進入21世紀后，隨著東盟在俄羅斯國家戰略中地位的不斷提升,雙方于2005年12月在吉隆坡召開了首屆東盟—俄羅斯峰會，在這次峰會上簽署了《東盟—俄羅斯發展全面伙伴關系聯合宣言》。為紀念俄羅斯—東盟建立對話伙伴關系20周年，俄羅斯—東盟峰會2016年5月19日在俄南部城市索契舉行。俄方將會議宗旨確定為“構筑戰略伙伴關系，攜手謀求共同福祉”。在本次峰會上，普京提出要將俄羅斯與東盟的伙伴關系提升到新的高度，推向新的戰略性層面。2018年11月14日，在新加坡舉行的俄羅斯—東盟峰會上，俄羅斯與東盟發表聯合聲明，強調將雙方對話伙伴關系提升至戰略伙伴關系。

(二)經濟關系尚有提升空間

蘇聯解體后，俄羅斯與南非于1993年10月22日簽署了經貿合作協議。該協議規定，相互給予貿易最惠國待遇、保護投資、創造良好投資環境、保證過境運輸通暢、成立政府間經貿合作混合委員會。1994年12月和1998年11月俄南兩國分別簽署了避免雙重征稅協議、鼓勵和相互保護投資協議。南非分別于1996年和1999年批準了這兩個協議。俄羅斯國家杜馬于2000年4月批準了鼓勵和相互保護投資協議，同年6月批準了避免雙重征稅協議[12]。俄南兩國貿易額在1993年曾達到1.9億美元，之后開始下降。到2002年俄南雙邊貿易額僅為1.3億美元，均未達到1993年的水平，這一貿易額和南非與歐盟、美國貿易額相比微不足道[13]。2006年俄羅斯總統普京訪問南非，南非總統祖馬自2010年以來7次訪俄，雙方互訪促進了兩國經貿合作關系的較快發展。俄南貿易總額在2009年達到4.8億美元后，從2010年的5.2億美元增加到2013年的10.7億美元，為自2006年以來的峰值。2016年俄南貿易總額降至7.5億美元，2017年又小幅回升至8.3億美元。在投資合作領域，南非對俄羅斯投資規模較小，主要是生產性投資，投資領域涉及金剛石和啤酒生產等。俄羅斯對南非的投資主要集中在能源領域。為兌現2013年5月俄南兩國元首會晤時俄方提出的幫助南非發展核能產業的承諾，俄南能源部門于2013年11月簽署了核能領域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協議。據估計，在南非建設新核電站的項目將耗資400—500億美元，涉及建造8臺發電機組，雙方確定了3個核電站的建設場所。俄方表示愿向南非提供優惠融資[14]。俄羅斯總統普京和南非總統祖馬于2016年10月討論了核能領域的合作和保護投資者問題。2017年6月舉行的俄南能源部長會談，確定雙方繼續擴大能源領域的合作。但總的來看，與良好的政治關系相比，俄南兩國的經濟關系發展相對緩慢，其緊密程度與政治關系發展不相匹配。

韓國是俄羅斯在亞洲的第四大貿易伙伴，僅次于中國、日本和土耳其。1994年俄韓宣布建立建設性互補伙伴關系，雙方經貿領域合作步入正軌，當年雙邊貿易額為21.9億美元。1996年俄韓雙邊貿易額增長到33億美元，2004年首次突破60億美元，2007年更是快速攀升到149.9億美元。雖然受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2009年俄韓雙邊貿易額有所下降，但兩國貿易規模2013年恢復到227億美元，2014年曾達到258億美元的高點。總體而言，雖然俄韓雙邊貿易額較小，但兩國經貿關系呈持續發展勢頭。從投資合作看，2005年11月，俄韓兩國元首簽署了《韓國與俄羅斯關于在經貿領域深化合作的行動計劃》，以深化兩國在能源、航空航天、漁業、交通等領域的合作關系。2006 年10月，俄羅斯總理弗拉德科夫訪韓國，雙方簽署了包括天然氣和利用宇宙空間技術領域合作在內的一系列合作文件，并就擴大韓國對俄羅斯投資等合作項目達成了合作意向。2008年9月李明博總統訪俄羅斯，俄韓兩國建立戰略合作伙伴關系，促進了雙方經貿、能源、軍事、科技等領域的合作快速發展，其中，俄韓達成的從俄羅斯引入天然氣管道(PNG)協議，推升了兩國的能源合作水平。根據該協議，今后30年每年從俄羅斯輸入韓國的天然氣可達750萬噸。2014年3月以來，俄韓簽署了兩國投資機構之間的合作協議，啟動了汽車行業的重大投資項目、俄羅斯與三星和LG兩家韓國企業在電子領域的重大合作項目，還包括能源合作和天然氣供應項目。文在寅就任韓國總統后，也明確表示希望與俄羅斯在造船及船運部門加強合作，特別是加強與俄遠東地區的經濟合作。總體看，俄韓關系呈上升趨勢。有民意調查顯示，55%的俄羅斯人認為俄羅斯與韓國之間在經濟領域的關系是合作伙伴關系；56%的俄羅斯人認為俄韓之間的經濟合作符合兩國的利益[15]。雖然俄韓兩國經濟關系基礎較好，且合作意愿強烈，但從經貿合作現狀看，俄韓合作的緊密程度和合作規模與兩國的良好政治關系和經濟體量并不相稱，拓展合作的空間依然很大，推動經貿合作關系的發展仍任重道遠。

至于俄羅斯與東盟的經貿合作關系，自2005年12月俄羅斯與東盟舉行首次峰會以來的10年間，俄羅斯與東盟貿易總額由2005年的42億美元增至2014年的215億美元，其中，前5年的貿易總量增速明顯高于后5年。從2010年到2014年底，雙方貿易總額僅增長0.8倍，遠低于預期的2.5倍[16]。另據有關資料顯示，2007—2014年，俄羅斯對東盟國家的礦物原料出口快速增長，從12億美元增加到2014年的100億美元。但此后在2016年降至32億美元[10]。2016年俄羅斯在東盟國家的市場份額為1.5%，僅為東盟的第14大貿易伙伴，出口產品以自然資源和能源技術為主。但俄羅斯與東盟國家的軍事技術合作和軍售發展較快，在2016年俄羅斯—東盟峰會上，俄再次與泰國、印尼、柬埔寨等國簽署了軍事技術合作協議和軍售協議[17]。自2005年12月俄羅斯外長同東盟各國外長簽署《經濟發展合作協議》以來，雙方在各領域的合作逐步展開。能源領域是俄羅斯與東盟國家戰略合作的重點領域，2010年10月東盟和俄羅斯簽署了《2010—2015年俄羅斯和東盟國家能源合作工作規劃》，強化在能源勘探、可再生能源開發和核能應用領域的合作，以及加強東盟共同電網和泛東盟天然氣管道建設的合作。俄羅斯還承諾在越南寧順承建該國第一座核電站，并為該項目提供貸款。在2016年俄羅斯—東盟峰會上，俄羅斯又和印尼簽署了共建煉油廠協議[17]。總體看，俄羅斯與東盟的相互投資規模較小。截至2012 年年底，俄羅斯對東盟國家的投資總額為22億美元，占其對外投資總額的1.5%；而東盟對俄羅斯的投資額也只有14億美元，僅為俄羅斯外國投資額的0.1%[9]。俄羅斯對東盟的直接投資額更為有限，尤其是2014年由于俄羅斯經濟陷入困境，使得俄羅斯對東盟的直接投資由上年的5.4億美元銳減至3 000萬美元，投資活躍度近乎“歸零”[16]。因此，無論是在貿易還是在投資合作領域，俄羅斯與東盟的經濟合作關系仍有較大的提升空間。

(三)較為緊密的政治經濟關系：發展的現實性與可能性

俄羅斯重視發展同南非、韓國和東盟國家等新興市場國家的較為緊密的政治經濟關系，是因為這些國家是俄羅斯外交政策和經濟外交戰略的重心之一。加強與非洲國家的外交、安全與戰略互動，加大與非洲國家的經濟合作力度，是新時期俄羅斯對非洲戰略的重要方向。自普京第三任期以來，俄羅斯更加重視發展與非洲的政治經濟關系，雙方政治對話和互動頻繁，經濟合作逐步深化。而俄羅斯和南非同為金磚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南非也是非洲最發達的國家，同時，俄羅斯總統普京認為，“南非是俄羅斯在非洲的主要可靠戰略伙伴國家”。尤其是自2013年俄南雙方建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后，雙邊關系快速發展，不僅務實合作得以深化，而且確定了軍事和軍事技術領域的長期合作目標。韓國則是俄羅斯實施“東向戰略”的主要國家之一，兩國的全方位密切合作不僅成為共同的戰略目標，而且有較大的提升空間[18]。韓國提出的“新北方政策”，其首要的合作對象國是俄羅斯。其中的“九橋戰略規劃”(天然氣、鐵路、港灣、電力、北極航線、造船、工業園、農業、水產領域)，實際上也主要是為了對接俄羅斯的“新東方政策”，與強化同俄羅斯遠東地區的經濟合作密切相關。目的是把兩國戰略關系提高到新高度和新水平。因此，政治需求和經濟合作是推動俄韓關系發展的主要動因。東盟國家也是俄羅斯實施面向亞太戰略的重要國家。正如普京所強調的，俄羅斯重視發展與東盟的關系。雙方能夠在一些關鍵問題上共同應對本地區的挑戰與威脅。2018年俄羅斯與東盟雙方關系由對話伙伴關系升級為戰略伙伴關系，實現了俄羅斯與東盟關系的新跨越。

三、逐步修復和改善的政治經濟關系及其發展軌跡

下面以俄羅斯與拉美國家為視角，分析俄羅斯與拉美國家政治經濟關系的發展變化軌跡。

(一)恢復發展政治關系，加快重返拉美步伐

俄羅斯與拉美國家關系的發展道路并不平坦，冷戰時期，蘇聯與拉美許多國家的政治經濟關系較為密切，特別是與拉美地區唯一社會主義國家古巴的關系最為密切，古巴也曾是蘇聯在拉美地區的第一大貿易伙伴。冷戰結束后，由于俄對外政策重點的轉移，俄羅斯與拉美國家的關系開始疏遠，甚至雙方關系一度處于停滯狀態。與此相關，俄拉經貿關系也處于低谷。直到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隨著拉美地區在國際政治和經濟事務中作用的提升，以及俄外交戰略的調整和實行新的拉美政策，俄拉關系才得以逐步恢復和擴大。特別是普京執政后，大力推行全方位外交，進一步修復和改善俄羅斯與拉美國家的政治經濟關系，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從俄古關系看，普京于2000年12月訪問了古巴，這是11年來俄羅斯總統對拉美的首次訪問。兩國元首不僅重申1996年簽署的《俄古相互關系原則宣言》的有效性，而且強調要努力改善俄古關系，改變俄古關系的“停滯時代”。為了發展俄羅斯與委內瑞拉的關系，普京自2001年曾5次接見到訪的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查韋斯總統宣稱委內瑞拉已與俄羅斯建立了“真正的戰略聯盟關系”。普京還重視發展俄羅斯與智利的關系，他提出俄羅斯將智利視為與其他拉美國家開展經貿合作的平臺。2008年11月，時任俄羅斯總統的梅德韋杰夫在出席亞太經合組織第十六次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之后，相繼訪問了拉美的秘魯、巴西、委內瑞拉和古巴，提出要重啟蘇聯時代與拉美的“特殊關系”，他認為俄拉雙方的合作前途無限。輿論認為這是一次標志著俄羅斯加快重返拉美步伐的“歷史性訪問”[19]。

(二)經濟關系在恢復中發展

俄羅斯與拉美國家政治經濟外交關系的逐步改善及雙方簽署的一系列相關協定和文件，促進了俄拉經貿合作關系的恢復和發展。據統計，2004—2012年，俄拉雙邊貿易額從58億美元增加到163.5億美元。期間，2008年曾達到了159億美元的高點，但由于20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2009年的雙邊貿易額下滑至103.8億美元，2010年恢復到124億美元，2011年達到171.7億美元，超過了危機前的水平。拉美國家占俄羅斯出口總額的比重為1.6%，占進口總額的比重為3.7%[20]。據聯合國貿發會議和WTO提供的數據，2008—2014年，俄羅斯向拉美國家出口總額為420億美元，拉美國家向俄羅斯出口總額為608億美元。雖然俄羅斯與拉美國家的貿易狀況呈現向好的發展趨勢，但俄拉貿易合作仍面臨著諸多的困難，俄學者指出，2018年拉美國家需要適應更為復雜和競爭激烈的俄羅斯市場，尤其是在農業領域須面對來自亞洲和非洲農產品的競爭[21]。從投資合作看，長期以來俄羅斯與拉美國家的投資合作發展較為緩慢，俄對許多拉美國家的投資微不足道，甚至可以忽略不計[22]，但俄拉投資合作隨著近些年雙方關系的不斷改善正逐步擴大。據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答記者問時提供的數據，2000—2008年，俄羅斯總統5次訪問拉美國家，俄外長對拉美的訪問達9次。這些年俄拉雙方共簽署了超過150項合作文件，涵蓋了雙方合作關系的各個領域[23]。俄拉關系的戰略目標是發展多層次的經貿合作關系，增加俄羅斯高科技和創新產品的出口，落實各領域的合作項目，特別是在核能、宇航、航空和汽車制造等領域加強合作。在能源合作領域，俄羅斯、盧克石油公司、天然氣工業公司等大型企業成為對拉美國家投資的主力軍，參與陸地和海上石油勘探開采、天然氣開采，以及天然氣管道建設、水力發電和氣體燃料發電等領域的合作。在軍事技術合作領域，俄羅斯同主要拉美國家巴西、古巴、墨西哥、秘魯、阿根廷和委內瑞拉等均簽訂了軍事合作協定。有資料顯示，2000—2016年，俄羅斯對拉美國家的武器出口占俄武器出口總額的4.5%，2015年至2017年4月武器出口總額由80億美元增加到100億美元[24]。在科技和制造業等領域，俄羅斯同巴西、墨西哥、阿根廷、古巴和秘魯等拉美國家簽署了科技合作協議，鼓勵科研院所、高等院校和私人公司之間直接建立科技聯系和確定科技合作項目，也包括相互提供研究資料和科學儀器設備，以及科技信息交流和技術轉讓等。俄羅斯機械制造和高新技術產品在拉美地區具有較大的市場潛力和優勢，俄羅斯與拉美國家在這些領域的合作也在不斷拓展。2018年10月俄羅斯副總理鮑里索夫重申，俄羅斯重視發展與拉美國家的合作關系，俄羅斯愿意提供核能、重型機器、航空、生物制藥、電信等領域的先進技術設備[25]。

(三)俄羅斯與拉美國家政治經濟關系的發展趨向

2016年新版《俄羅斯聯邦對外政策構想》提出，俄羅斯繼續全面鞏固與拉美國家的關系，擴大與拉美國家的多邊合作。應當說，俄羅斯與拉美國家的關系一直處于調整之中。由于拉美地區地緣政治環境錯綜復雜，意識形態對立和分歧嚴重，使得俄羅斯恢復對拉美傳統影響力的難度大為增加，由此造成俄拉雙方經貿合作關系發展與現有的巨大潛力并不相符。俄羅斯經濟發展部甚至認為，拉美國家暫時還不是俄羅斯的主要經貿合作伙伴。拉丁美洲仍處在俄羅斯對外經濟政策的外圍[26]。因此可以認為，俄羅斯與拉美國家的經濟關系正處于恢復發展期。從長期看，由于拉美國家在世界政治經濟中的作用逐步提升，俄羅斯勢必要恢復其在拉美地區的傳統影響力，重返拉美是俄羅斯出于自身政治和經濟利益需要所做出的重要抉擇，這會促進俄拉經濟關系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