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70年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變遷邏輯與發展理路

古光甫，鄒吉權

(天津職業大學高職教育研究所，天津 300410)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職業教育逐漸走出了一條具有時代特征、中國特色教育發展的道路。產教融合是職業教育發展的根本方向，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經歷了一個長期的、不斷發展的歷史演進過程。在不同的歷史發展階段，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有不同的發展表述及發展內涵。職業教育，曾提出過工學交替、半工半讀、校企合作、工學結合、產教融合、產教結合等不同概念。這些概念是我國職業教育伴隨社會經濟發展而不斷產生的，盡管其演繹及外延的層次及表述不同，但其職業教育內涵和發展本質是一致的。系統總結我國職業教育在產教融合領域的實踐經驗，厘清現代職業教育“產”與“教”之間的邏輯起點與內涵實質關系，對于完善新時代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校企合作政策支持及建立長效機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發展政策的歷史梳理

(一)萌芽初創期(新中國成立—1977年)

新中國成立初期，國家社會建設及文化教育事業處于百廢待興的狀態，在學習借鑒蘇聯等歐美發達國家教育建設成功經驗基礎上，通過大力發展我國重工業，來提升國家社會經濟的發展步伐。[1]為進一步培養大批社會主義初期國家現代化技能型勞動者整體素質，調整了國家原有教育體制機制的人才培養模式，初步確立了“職業學校要為工農廣泛開展社會服務，教育要為國家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發展服務”的教育方針，這為我國職業教育產教結合的萌芽奠定了基礎。1952年，政務院印發《關于整頓和發展中等技術教育的指示》，明確指出“支持教育管理機構、地方政府、相關單位、主要廠礦機構、各企業及各社會農場合作共辦”。①1955年4月，國家勞動部等部委聯合召開第一屆全國技術學校校長會議，印發《關于提高教學工作質量的決議》，明確指出“職業學校大力開展生產實習教學，要堅持社會生產勞動與職業教育相結合”，提出社會生產實習是技工學校教學的重要構成部分。②1958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教育工作的指示》，明確指出支持大型廠礦、行業企業、合作企業等單位積極參與職業學校辦學，確立職業教育校辦工廠(或農場)的產教結合辦學新模式。這是我國職業教育產教合作發展的萌芽初創期，為以后職業教育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隨后，由于受動亂影響，職業教育辦學方式遭受到嚴重的錯誤批判，職業教育產教結合陷入十年的停滯時期。

(二)重建發展期(1978—1990年)

1978年是我國恢復高考的第二年，職業大學誕生，專科教育隨之恢復，也是國家逐步開始恢復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的元年，是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拉開經濟體制改革序幕之年。[2]由于深受動亂影響，全國的教育事業發展基本處于停滯狀態，在此期間成長起來的廣大青年基本沒有接受過學校的系統教育，全社會知識和技術人員都十分短缺。如何給當時的社會上廣大適齡勞動者提高專業文化基礎知識和職業技術水平，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成為政府一項緊迫而重要的政治任務。1979年頒布的《國家勞動總局技工學校工作條例(試行)》提出“職業學校教學應大力與社會實際生產勞動相結合，努力培養學生的專業實踐應用能力”，③并強調學校教學生產實習應盡可能地貼近企業生產實際，著重培養學生的實際操作技能和解決企業生產實際問題的能力；要求學校的行政主管部門應該安排好相關企業專責協助學生的生產實習。這一規定性條文首次以國家文件的形式明確了教學與社會生產不可分割的關系，以及職業教育要秉承教學與社會生產實踐相結合的教育理念，初步勾畫出我國職業教育在產教融合政策上的基本雛形。[3]

1985年中共中央頒布《關于教育體制改革的決定》，明確指出“鼓勵各單位合辦聯辦、各行業企業個人及集體、各部門自辦或與教育部門聯合開辦各種職業技術學校”。④提出注重充分調動企事業單位和業務部門辦學的積極性。《決定》在《國家勞動總局技工學校工作條例(試行)》的基礎上將學校教學與區域社會生產實際結合的產教融合上升到教育部門與行業產業部門聯合辦學的發展戰略目標。1989年國家勞動部印發《關于技工學校深化改革的意見》，明確提出技工(技術)學校要深入實施院校專業教育和社會生產實際相結合，加強對學生的專業基礎基本知識及專業技能方面的培養。

(三)改革探索期(1991—2013年)

1991年，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大力發展職業技術教育的決定》指出，在發展職業技術教育過程中，大力倡導工學結合、產教結合，提出企業支持并配合各類職業技術和培訓中心實習活動，秉承職業技術教育“大家來辦”的方針，發展企業、行業、事業單位的聯合辦學，指出職業教育要積極為區域經濟發展服務，在農村要重視辦好直接為農林牧業服務，在城市要根據國家產業政策加強技術工人水平培養。1993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中國教育改革和發展綱要》，提倡校企聯合辦學，走產教結合的發展之路，逐步做到以廠(場)養校教育理念。該文件的頒布，標志我國職業教育產教結合正式進入一個新的改革探索期，也表明國家已經意識到需要進一步豐富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內涵。

1995年10月，國家教委印發的《關于推動職業大學改革與建設的幾點意見》指出，加強高等職業技術學校與社會生產單位的聯合辦學，積極探索實行校企結合辦學模式，同時指出大力探索職業學校的校辦產業等產教結合實踐，不斷增強職業學校的辦學活力與自我發展能力，以提升學校在區域社會發展中的影響力和社會促進作用。這是自1978年我國改革開放以來，首次在國家宏觀政策層面上，要求教育與社會產業聯合辦學的明確表述，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正式進入了歷史發展的新階段。1996年9月，國家《職業教育法》正式頒布和實施，明確職業教育發展應當實行產教結合教學模式，支持職業學校由社會多主體聯合舉辦，進一步確立了職業教育產教結合的法律地位，為現今職業教育開展混合所有制辦學提供了良好借鑒。該法律的頒布和實施，標志著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從國家政策的層面上升到國家法律的層面，職業教育地位得到明顯提升，從此職業教育擁有了自己的法律。在國家首部職業教育法律實施的基礎上，隨后相繼出臺了更多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措施，推動職業教育不斷創新發展和深化。[4]

2002年，國務院印發《關于大力推進職業教育發展與改革的決定》，明確提出發揮行業企業舉辦職業教育的重要作用，企業行業和職業學校要加強校企合作，形成政府主導、依靠企業、社會力量、充分發揮行業作用的多元辦學格局，實行多種形式的聯合辦學，同時確立了政、行、校、企協同聯動的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組織布局。2004年，教育部印發《關于深化高等職業教育改革的若干意見》，要求區域內社會行業企業積極參與職業學校“訂單式”人才培養，全面配合職業學校關于人才培養方案制訂工作，開創了職業教育產教結合的人才培養新模式，豐富了我國職業教育不斷發展的內涵。2005年，國務院印發《關于大力發展職業教育的決定》，提出職業院校大力創新工學結合、校企合作的人才培養發展新模式，并指出廣泛依靠社會行業企業發展職業教育，開展半工半讀、工學交替教育試點，推動職業院校與企業的密切結合，并給予參與企業相應稅收優惠政策；對社會行業協會及行業企業主管部門提出了大力開展職業教育和職業培訓工作的新要求。[5]2010年，國務院印發《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指出將職業教育發展納入國家產業發展規劃及社會經濟規劃當中，進一步建立健全政府統籌主導、行業指導、企業全程參與職業教育的聯合辦學機制，進一步推進職業教育校企合作法制化、制度化，鼓勵企業行業加大對職業教育辦學的投入力度。

2011年，教育部印發的《關于推進中等和高等職業教育協調發展的指導意見》提出，職業教育產教合作要充分發揮社會企業行業的指導性作用，促進企業生產過程與教學過程對接。2013年，中共中央印發的《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職業院校大力開展產教融合、校企合作，培養具有高素質技能人才。這是國家層面首次提出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是對我國職業教育產教結合的進一步深化。

(四)創新發展期(2014年—至今)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職業教育經過七十年的發展歷程，已基本形成了東部及東南沿海快速發展的層次分明、縱向貫通、橫向銜接的職業教育發展新格局。職業教育已占我國整個教育事業規模的一半以上，人們的觀念從開始的職業教育是“有學上”到職業教育是“上好學”轉變，職業教育從外延式規模型向內涵質量發展型轉變。

從2014年以來，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形式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突出了一些行業企業與國家職業院校共同制訂人才培養方案、共同育人的主體地位。2014年，教育部等部門聯合印發《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規劃(2014—2020)》，首次提出要進一步發揮社會行業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主體辦學作用，并提出職業教育以產教融合為發展主線，建立行業企業、地方各級政府等共同參與職業教育制度創新教育平臺，建立重點產業技術積累創新聯合體，標志著行業企業參與職業教育領域的地位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從過去社會上紅花“配角”變成現代職業教育發展的綠葉的“主角”，也意味著職業教育已經從教學模式、教學方法和教學形式等創新的具體層面，進入到職業院校和企業共同治理、協同發展、協同育人的制度化層面。二是推進職業院校師資隊伍的專業化，構建職業教育校企共建共管“雙師型”教師隊伍的管理機制。2014年，國務院印發《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提出“深化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校企合作，推動職業教育校企共建‘雙師型’教師培養培訓基地”，⑤這是從國家層面首次提出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新要求，是對職業教育產教結合發展的再提升，進一步豐富了我國職業教育發展內涵。2014年8月，教育部印發《關于開展現代學徒制試點工作的意見》，明確提出了職業教育校企共同培育、共同管理，成為職業教育向縱層深處合作的新發展。

“十三五”時期，我國經濟社會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進一步加強了職業教育發展的頂層設計，制定了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產教融合的相應法律法規和指導意見，構建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產教融合長效管理機制。2017年10月，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深化區域社會行業企業與地方職業院校的產教融合實質內涵。2017年12月底，國務院又印發《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若干意見》，促進職業教育資源和區域社會產業聯動發展。提出健全國家多元化的職業教育辦學體制，用大約十年左右時間構建區域社會產業和職業教育統籌融合發展的新要求，并對國家發改委、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教育部和各省級人民政府及有關行業協會等進行了重點任務分工，要求教育與產業、學校與企業的協同聯動進一步加強。2018年，教育部等六部委聯合發布《職業學校校企合作促進辦法》，該文件是關于我國職業教育實施產教融合首個法規性管理文件，為職業教育實施校企合作、產教融合發展提供了具體操作性依據和法律保障。2019年1月，國務院印發的《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提出，到2022年培育數以萬計的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型企業，推動建設300個具有輻射引領作用的職業教育集團化、專業化的高水平產教融合實訓教育基地。因此，產教融合能更好發揮職業教育對產業轉型升級支撐引領作用，促進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社會健康、協調發展。

職業教育進一步深化產教融合是適應新常態下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有效路徑。由于我國高等職業教育起步較晚，目前正經歷由政府主導的辦學模式逐步向多元化合作辦學主體模式的轉變。為適應我國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和經濟結構調整優化的新要求，職業教育辦學體制改革進一步優化升級，企業、行業、政府、院校等多主體聯合辦學模式成為新時期職業院校辦學的新趨勢，這一模式為促進職業教育改革與發展、激發職業教育辦學活力、適應新常態經濟發展發揮了積極作用。[6]

目前大多數職業院校都在積極探索產教融合、校企合作發展新模式，并取得了較好的效果。通過對我國中東部和西部職業院校校企合作、產教融合的調查研究，可以看出東部地區職業院校開展產教融合、校企合作的時間較早，合作形式更加多樣靈活，合作的層次和水平也較高，融合的程度也較深。相比之下，中部和西部地區職業院校在校企合作、產教融合的形式、層次和水平上相對較低，這與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現實及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社會需要密切相關。

二、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發展存在的主要問題

職業教育作為與社會經濟發展、產業轉型升級緊密相關的教育類型，擔負著服務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和培養國家現代化發展進程中所需要的高素質技術技能型人才的歷史重任。因此，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是校企合作的重要銜接途徑，是作為職業教育體系構建的必然選擇。近些年來，隨著國家提出“大力發展職業教育”，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校企合作得到快速發展，產教融合模式也進入到職業教育穩步發展歷史階段，現階段職業教育雖然呈現出比較好的發展趨勢，但仍存在諸如發展空間不足等問題。

(一)可操作性的有效治理法律體系缺乏

目前，從整體形勢來看，雖然我國職業教育關于產教融合的法律及相關政策的文件較多，但缺乏具有可操作性、針對性、實踐性文件。我國職業教育的產教融合政策頒布數量從2008年開始不斷增加，從內容分析上看，大多數政策基本上是關于指導性及建議性的政策，配套性、落實性的政策很少。有關校企育人的政策實施性意義不大，很多文件只是涉及產教融合，很難詳細地制定該如何落實下去的具體措施，導致企業在產教融合校企合作中不知道該如何發揮其有效作用，使相關參與主體處于較為冷淡的狀態。同時有些與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直接相關的法規基本缺失及缺乏具體法律法規支撐和保障的指導作用，無法形成有效的監督管理和激勵機制，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執行力也相應變得較弱，故無法客觀、有效進行檢測和評估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具體實踐成效，校企雙方的合作也未能得到地方政府機構、人力資源部門及教育行政管理部門的大力支持，從而極大制約了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聯動發展。

當前，國家雖然出臺了許多關于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文件、相關法規，明確提出了產教融合、校企合作是職業教育發展必由之路，同時高職院校也開展了一系列試點實踐探索，但事實上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更多停留在表面的會議上、簽訂協議上及少量的實習實訓和訂單就業上，沒有真正開展深層次合作，使得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實踐往往流于形式，產教融合政策帶有一定的隨意性。沒有真正制定能支撐產教融合的涵蓋政府、職業院校、行業企業的法律和政策，沒能形成有效的長效機制，沒能很好激勵企業行業融合職業教育的動力機制。在體制機制上，由于產教融合涉及教育行政管理部門、人力資源管理部門、行業企業主管部門等多個條塊分割的職能部門，協調成本較高，使得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程度不夠深。在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產教融合的過程中，企業廣泛、積極參與尤為重要，如果參與企業僅想在合作中獲得利潤價值，職業教育的“產教”就無法真正實現有效深度融合。除了國家法律體系及相關政策之外，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評價機制、標準體系、績效體系等配套制度也相應缺失，不能有效為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提供足夠的法律支撐。在當今社會信息技術高速發展的浪潮下，大數據時代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全局性引領作用逐步加強，在這種情況下，通過加強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績效體系、分析體系、評價機制等配套制度建設，進一步強化現代信息技術在產教融合實踐中的運用，能及時快捷反映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社會經濟效益與實際應用水平。2017年，國務院印發《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若干意見》，提出支持第三方評價機構積極參與現代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社會實踐評價當中，進一步健全職業教育產教融合評價機制。

(二)政府主導作用相對較弱

積極發揮政府主導作用是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健康發展的關鍵。目前，在產教融合校企合作的治理體系建設中政府主導作用發揮還不夠充分。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治理體系的構建需要政府的統籌規劃，更需要政府實行優惠政策或設立專項資金。新形勢下我國各地區職業教育發展存在不平衡現象，東部及沿海地區職業教育發展好于中西部地區，且地區之間職業教育發展差距也比較大，校企雙方普遍表現為“有合無融”的社會局面。[7]對產教融合深層次合作認識不足，基本上還是停留在校企合作形式上的關系，沒有真正形成深層意義“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職業教育雙方利益共同體關系，人才鏈、產業鏈與專業鏈彼此相互脫節現象比較嚴重。政府對于職業教育產教融合主導的管理成效不是太高，近幾年雖然我國對于職業教育與產業發展之間建立了聯動協調機制，但在統籌職業院校和企業持續健康發展的功能上，政府作為行政主導部門還有待進一步加強。

(三)職業院校管理體制不完善

要深化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產教融合，需進一步探索職業教育校企合作新模式、新發展、新方法。首先，企業市場化的運行體制與職業院校的管理機制難以在實踐運行過程中形成有效銜接；其次，職業院校要培養滿足行業企業需求的高素質技術技能型人才，不能僅依靠院校一方的辦學力量。企業參與職業院校專業人才培養計劃積極性不高，參與度也比較低，總認為人才培養是職業院校的事。同時職業院校人才培養、課程設計、專業建設的全過程與行業企業互動少，也難以形成職業院校與行業企業人才輸送的長效管理機制；最后，職業院校“雙師型”教師是保證教學質量的關鍵因素之一。經過職業院校多年內涵建設，特別是經過國家示范校、骨干校及優質校內涵建設，目前我國職業教育發展迅速，基本每所職業院校已擁有一定規模數量的“雙師型”專業教師隊伍。但職業院校“雙師型”專任教師缺口數量仍然較大，大多教師在專業知識傳授、實踐操作、實訓教學、專業指導能力等方面普遍居于中等水平，與職業院校需要的既有豐富的專業理論基礎知識又有較強實踐教學經驗的“雙師型”專業教師差距甚遠。

(四)企業的“產”與職業院校的“教”不相適應

在職業教育校企合作背景下，通常是由地方政府主導，職業院校主動尋求區域合作企業，學生培養和管理也是由院校負責，院校在產教融合當中發揮積極主動的作用，企業相對處于從屬地位。

同時，政府在制定校企合作、產教融合辦學的相關法律法規方面，對社會行業企業的激勵政策不夠。由于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主要目的是獲得最大化利益，事實上，企業不但沒有獲得相應利益，反而會增加成本。因此，企業參與的積極性不高，責任意識也不強。于是出現職業院校和企業之間的產教融合缺乏深度運營和交流管理平臺，也就出現我們平時所說的“企業冷、學校熱”的尷尬社會現象。院校的培養目的傾向于學生學術成果、知識創新、專業技能等社會價值。我國職業教育總體文化層次較低，院校教育沒有完全打破解放和發展個人能力的傳統，院校畢業生進入職場工作崗位往往不能滿足行業企業技術技能人才需要；由于受新現代社會市場經濟大潮影響，企業更注重的是新設備技術投入及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缺乏與職業院校合作開展辦教育意識，因此二者彼此利益訴求存在嚴重分歧，造成大部分企業合作意識淡薄，并停留在表面上，缺少深層合作積極性。校企合作、產教融合是職業院校和企業兩個維度的合作共贏體，要充分發揮產教融合的作用，雙方共同致力于院校專業人才培養的全過程，不能僅靠職業院校的“一頭熱”，企業要積極深度參與其中。

(五)院校服務區域經濟社會發展能力不足

產教深度融合的表現之一是職業院校更好地為區域經濟社會發展服務。但是，由于目前校企合作方面及職業院校辦學目標存在機制體制性障礙，使得職業院校在人才培養、課程設置、專業設置等方面不能與區域經濟社會的支柱產業有效銜接，人才培養方式以及教學過程等方面都滯后于社會及企業的人才發展需求，職業院校在人才培養規格方面沒有契合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需求。此外，職業院校缺乏大量真正具有“雙師”素質的專業教師，也影響了其社會服務能力的提升。

三、深化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發展的實施策略

為解決當前我國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產教融合的主要問題，我們可以學習和借鑒發達國家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成功經驗，認真貫徹教育部《關于深化職業教育教學改革全面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的若干意見》、國務院《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等文件精神，在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實施探索：

(一)政府立法和出臺搭建產教融合平臺相關政策

政府和市場是推動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產教融合機制建設的兩大基本力量，既要充分發揮政府管理部門的統籌主導作用，又要尊重市場在產教融合中起決定作用的規律，明確地方政府、職業院校、學生、行業企業等各方的責任、義務和權利。由于我國現行法律法規沒有將很多鼓勵企業行業參與職業教育辦學的優惠政策納入其中，更沒有明確規定企業、行業參與職業教育的具體責任和義務，造成行業、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積極性總體不高。[8]

因此，國家政府主管部門應盡快修訂和完善《職業教育法》,要進一步明確地方政府、職業院校、行業、企業等各相關部門在職業教育產教融合中的主體職責，加大對違法行為的懲戒力度，完善與之相配套的輔助法規體系。同時，應盡快出臺國家《職業教育促進法》。規定產教融合經費投入比例不低于國家GDP總量的1%；[9]通過量化措施強調各類機構承擔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具體任務，如地方政府設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專項管理基金及成果轉化擔保管理機構；對行業企業參與職業教育聯合辦學的予以部分財政補貼、稅收減免等優惠政策。

通過利益的合理分配、知識產權的共享、稅收信貸方面的優惠減免等方面的政策細節來制訂可操作性的實施細則。以法律法規及相關制度的手段來調節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各方的相關利益，鼓勵行業、企業尤其是國有大中型企業、上市企業、中外合資企業等率先參與到職業教育校企合作、產教融合辦學當中來，同時國家可探索建立由行業指導、企業參與、政府主導的職業教育辦學管理機制，充分發揮各自在產業發展規劃、經費投入、教學管理、實訓基地等方面的優勢，讓行業企業在職業教育體系建設中發揮指引性作用。

地方政府牽頭職業院校、行業企業等部門，成立區域經濟社會行業職業教育指導委員會，對地方職業院校的發展規劃、招生就業、人才培養、專業與產業發展對接、課程開設等進行指導，負責為職業院校與區域社會行業企業之間的校企之間深度合作和學生頂崗實習實訓等牽線搭橋，更好地為地方經濟社會發展服務。

(二)院校應積極主動對接地方行業企業發展需求

目前，我國大多數高職院校是由原來普通中等職業學校(或職業技工學校)轉型升格而發展起來，大部分高職院校具有一定的行業企業發展背景，因此，導致部分高職院校辦學定位不夠準確，在院校人才培養、招生規模和專業設置等方面上追求多而廣、大而全，與區域經濟社會產業發展聯系不夠緊密，跟不上國家產業轉型升級、結構調整的步伐。在未來職業教育改革發展中，建議國家教育行政主管部門根據區域產業發展情況和發展戰略，對高職院校的專業設置進行資源整合，明確各職業院校人才培養、辦學定位、專業發展方向，將有限的教育資源集中投入到職業院校人才培養、專業建設、課程改革、師資隊伍和實訓設施建設當中上，防止院校教育資源分散投資或者重復投資造成資源巨大浪費。[10]具體如下：

1.專業建設對接區域經濟社會產業發展需求

專業建設是職業教育開展教學工作的載體，職業教育要圍繞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重點工程和重大項目、區域支柱產業、特色產業、新興產業發展需要，建立動態調整機制，不斷調整優化職業院校專業設置和結構布局，重點建設社會需求旺盛、社會服務結合緊密、人才需求量高的專業。從我國職業院校畢業生的就業調查情況來看，大部分畢業生在區域經濟社會行業企業就業，這符合職業教育人才培養發展的客觀規律。因此，職業院校的專業招生類型、招生規模、人才培養等必須精準對接區域社會產業人才發展需求。只有這樣，職業院校才能培養符合行業企業發展需要的高素質勞動者和專業技術技能人才，才能進一步發揮職業教育為區域經濟社會產業發展，提升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進一步贏得社會對職業教育的普遍認可度。因此需做好以下兩點：第一，職業院校在制訂招生計劃、專業設置、人才培養目標等之前，要廣泛深入行業企業進行專業人才需求調研；第二，應實施專業動態調整運行管理機制，及時撤銷社會淘汰及就業率較低的專業，設立新興市場專業，合并相近專業，不斷強化行業產業與職業院校專業建設的聯系，使專業建設緊跟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和產業轉型升級的發展步伐，增強職業院校在區域經濟社會的發展認可度和吸引力。

2.課程建設對接職業崗位能力發展需求

課程建設是專業建設的核心內容，也是職業院校學生學習專業基礎知識和職業技能水平提高的關鍵所在，這就決定了職業院校專業建設應與區域經濟產業人才需求精準對接，并從職業崗位的“行動導向”、“能力本位”的需求出發，構建以知識、能力、素質三個系統相互支撐專業課程體系，將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校企合作辦學模式不斷深化。第一，課程建設中對專業核心能力課程，應由企業一線技術人員、高級管理人員及職業院校專業骨干教師共同開發制定。校企共建專業技能核心課程既能增強專業課程設置的實用性和科學性，又能確保專業課程內容的使用效果。第二，課程建設應充分吸納區域經濟社會產業的新工藝、新標準、新技術和新要求。同時教材內容不斷更新也是課程建設的核心要素，因此職業院校專業骨干教師要高度關注行業企業的最新科技成果和發展動態，將企業的新標準、新工藝、新技術、新要求引入職業院校專業核心課程教學當中，以培養更加適合區域社會產業發展需求的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第三，職業院校專業課程標準要對接區域社會產業職業崗位能力標準。在制訂課程標準的過程中，依據不同工種崗位、不同級別的職業資格認證，參考借鑒區域經濟社會行業企業各職業的技能標準，制訂不同階段的學生課程標準。同時課程標準也是對學生完成一定階段學習成效的評估標準。

3.院校師資隊伍對接行業企業的專家技術能手

專業建設的基礎是師資隊伍建設，職業院校應著力建設一支與辦學目標發展相適應的師德高尚、結構合理、業務精湛、專兼結合的高素質專業化師資隊伍，這是推進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重要抓手。多年來，我國職業院校師資隊伍數量嚴重不足，尤其是既具有講授實踐技能，又具有講授專業理論知識課程的“雙師型”教師隊伍更是嚴重匱乏，嚴重制約了職業院校人才培養質量。因此，職業院校必須大力推進產教融合、校企合作，以職業院校專業骨干教師對接行業企業骨干人員、專家技術能手等模式拓寬職業院校師資隊伍的引進渠道，同時職業院校應加強自身培養，提高院校師資隊伍的授課能力，達到整體提高職業院校師資隊伍教學水平。第一，職業院校要改變新教師招聘方式，改革教師人事管理制度，不斷引進區域經濟社會行業企業專家技術能手、骨干人員等充實到職業院校專業教師隊伍當中。第二，職業院校要通過培養、培訓、進修等方法，不斷提升自身院校教師隊伍的教學及管理水平，積極鼓勵職業院校一線教師深入行業企業頂崗實習、掛職鍛煉等形式，到企業了解現代企業的生產管理、經營理念、技術開發等模式，不斷學習企業新工藝、新技術、新方法，同時職業院校專業教師利用自身的專業理論知識為區域行業企業的技術研發和生產經營提供咨詢服務，實現不斷提高自我與創造社會價值的“雙豐收”。通過行業企業的專家技術能手對接院校師資隊伍建設，不僅能讓學校人才和社會性人才相互融合、互為補充、形成合力，還能改善職業院校師資隊伍的來源、結構和素質，從而構建起的職業院校更加強勁的“雙師型”師資隊伍。

4.職業院校實踐教學平臺建設對接區域經濟產業的產研需求

職業教育是培養學生以實踐動手能力、技術服務為主的一種類型教育，實踐教學是職業院校專業核心技能課程的主要教學環節。因此，職業院校在進行產教融合的過程中，要注重實踐教學建設平臺對接區域經濟社會產業產研社會發展需求，不斷完善職業教育實踐育人體系建設。第一，職業院校實習實訓平臺建設要精準對接區域社會產業職業崗位的發展需求。一方面，職業院校在基礎設施建設上，要不斷根據行業企業的實際生產需求和工作情境來購買相關實踐設備和實踐場地；另一方面，教師在日常實踐教學內容上要根據行業企業的職業技能水平來確定教學內容，且應充分體現行業企業工作崗位的具體技能要求。第二，職業院校實踐教學建設平臺對接區域社會行業企業的技術研發需求。通過有效對接，既能深化職業院校實踐教學“產學研一體化”的程度，又能降低職業院校研發基地和實驗實訓基地的投入，進一步提升職業院校為區域經濟社會技術服務能力和社會影響力，可謂一舉多得。

(三)融入先進職業教育理念，改革教育管理機制和運行體系

校企合作、產教融合是職業教育向其內涵發展本質的回歸。將產教融合的理念貫穿到職業教育改革發展當中，將“知行合一、工學結合”“產教融合、校企合作”作為深化院校職業教育教學改革，提高專業人才培養質量。[11]將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社會產業發展緊密聯系起來，充分發揮行業企業對職業教育的指導作用。職業院校要將對新招聘專業教師且具有3—5年企業實際工作經歷(或經驗)作為準入的必備條件之一，確保職業院校專業教師的理實一體化教學實施。教育行政管理部門要就區域經社會產業(行業)人才培養要求、規格要求、評價標準等方面，主動聯系行業協會、企業主管部門，作為職業教育發展規劃必要決策程序和實施依據。地方政府應深入推進職業院校和行業企業產教深度融合，匯聚產、教兩方面力量和資源，建立相應的工作約束機制，共同提高職業教育人才培養質量。

(四)規范行業企業職業資格認證，積極推動員工專業技能培訓

我國現正處于產業轉型升級和經濟結構調整發展期，原來的勞動密集型、資源能耗型的低端、社會污染大產業正逐步退出歷史舞臺，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后，原有的一部分沒有經過正規職業技能培訓的下崗工人、農民工、產業工人等人員無法適應現代企業職業崗位用工的需要。同時大多數社會行業企業對從業人員資格技能有一定的要求，且對從業人員崗位的職業資格證書需求有明確的要求和規定。目前我國除一些特殊職業崗位需持證上崗之外，大部分職業崗位還沒有要求從業人員需有資格證書的規定，因此從業人員對獲取崗位技能資格證書和參加職業技能培訓的積極性不高，制約了我國勞動力整體技能水平的提高。我們可以學習歐、美等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先進成功經驗，行業委員會及國家行業管理部門可以逐步規范行業企業的職業崗位用人需求，逐步推行從業人員的職業資格準入制度，持證上崗。如2014年，湖南省建設廳發文，確認一批具有建筑行業職工培訓資格的職業院校，要求到2016年湖南省完成一級建安資質企業職工的從業資格培訓；要求到2020年底全省建筑行業從業人員必須經過職業技能培訓且獲取行業資格證書方能上崗。職業院校可與區域經濟社會對口行業企業緊密合作，大力開展行業企業職業技能和職業資格培訓，形成職業院校從過去單一學歷教育到區域社會行業企業從業人員職業資格培訓、職業技能等級證書、學歷教育、企業在職人員職業技能提升培訓于一體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真正實現職業教育的校企合作、產教融合發展局面。

(五)建立和健全職業教育的產學研合作機制

為順應區域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和建立創新型國家的要求，建議加快建立和健全我國職業教育產學研合作機制。第一，在職業教育領域牢固樹立產學研合作的教育理念，引導和鼓勵職業院校、行業企業和科研院所廣泛開展產學研合作創新聯動機制。第二，加快建立健全我國職業教育產、學、研合作的相關法律法規，對職業教育產、學、研合作過程中政府、行業企業、學校等的各自權利和義務、責任，應制訂具體可操作化的管理辦法。第三，建立和健全職業院校與區域社會行業企業聯合制定院校專業人才培養方案、聯合開設專業、聯合開發校本課程的合作管理機制，使職業院校的教學內容與區域社會行業企業需求緊密結合。

【注釋】

①周恩來.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關于整頓和發展中等技術教育的指示[J].人民教育，1952(5)：56.

②第一次全國工人技術學技校長會議.第一次全國工人技術學技校長會議關于提高教學工作質量的決議[J].勞動，1955(10)：1.

③國家勞動總局.國家勞動總局技工學校工作條例(試行)(〔1979〕勞總培字6號)[Z].1979-02-20.

④中共中央.關于教育體制改革的決定(國發〔1985〕21號)[Z].1985-05-27.

⑤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國發〔2014〕19號)[Z].2014-0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