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型策略與國際傳播：2019年越南電影概觀

張霖 李昕婕

2019年，越南電影取得了多項突破，票房方面打破多項歷史紀錄，其商業化進程在近兩年的經濟震蕩中蓄勢待發。2019年越南電影市場總收入高達4萬億越南盾，比上一年增長約25%。[1]總收入中越南本土電影票房貢獻了29%，同比增長了五個百分點。[2]創作方面，大量外資注入文化領域，類型電影日益突出。喜劇愛情片毫無懸念成為市場主流，動作片為代表的商業大片野心昭然若揭，恐怖驚悚片仍然“以小博大”，小眾類型影片的新穎表達躍躍欲試，翻拍片、合拍片仍勢頭不減，成為票房保障。越南電影人積極在國際舞臺上呈現東方影像敘事新特征，為越南電影人帶來了更多挑戰與可能。

一、類型化的商業片帶動電影產業多元發展

（一）喜劇片帶領商業潮流

2019年越南電影市場表現優良，全年票房收入前十名的電影中，半數為越南本土電影。（見表1）其中，喜劇類型片深受年輕觀眾追捧。《懷孕的妻子》的票房成績超越了此前由《復仇者聯盟3：無限戰爭》創造的1860億越南盾票房紀錄，成為越南觀眾最喜愛的喜劇浪漫電影。該片講述的是一對沒有生子計劃的恩愛夫妻，丈夫得知妻子懷孕后，在一系列對妻子的誤會中發生的啼笑皆非的故事。

在越南商業潮流席卷之下，愛情喜劇片挑起了票房大梁，不斷有新的商業制作刷新票房紀錄，出現了《狀元阮瓊》《我的女助理》（Ch? Tr? L? C?a Anh，譚邁My Tam）和《單身通知》（Vu Quy ??i Náo，黎善遠Le Thien Vien）等一批口碑票房雙贏的愛情喜劇片。

2020年越南春節檔最受歡迎的電影類型依然是以“合家歡”為主題的喜劇片。《剩女大作戰3》（Gái Già L?m Chiêu 3，南西托Nam Cito，班仁Ban Nhan）在與《30歲之前》（30 Ch?a Ph?i T?t，鄺輝Quang Huy）和《陰陽眼》（??i M?t ?m D??ng，日中）的票房大戰中脫穎而出，以1650億越南盾的票房成績榮獲2020年春節檔票房冠軍，由此進入越南影史票房前五名，可見喜劇片在越南春節檔中占有的強勢主流地位。

（二）動作片異軍突起

越南動作片在2019年更是出現了鴻篇巨制。耗時4年制作完成的《二鳳》于2019年初在越南、美國、法國以及中國等上映，是首部在美國上映的越南電影。該片最終以約2000億越南盾（約862萬美元）的票房總成績（其中海外約172萬美元）正式成為越南電影史上票房總收入最高的本土電影。[4]影片講述的是一個金盆洗手后黑道大姐在得知與其相依為命的女兒阿梅被歹徒擄走后，在警探等人的幫助下為找到女兒與黑幫搏斗的故事。影片由“越南章子怡”之稱的動作女星吳青蕓（Van Veronica Ngo）主演，全片特技少，重肉搏，越武道動作一氣呵成。雖然劇作較弱，煽情片段導致情節拖沓，但其攝影、舞美、動作設計均達國際水準，大片范兒十足，顯露出越南動作片沖往世界舞臺的野心。

另外，喜劇動作片《翻臉4：行走的客人》將喜劇與恐怖類型進行糅合，講述到訪鄉間的一家人發現種種離奇事件，暗示之前主人公哥哥的死與此有關，他們決定查明真相的故事。2020年伊始上映的《深夜車夫》（Cu?c Xe N?a ?êm，阮元煌Nguyen Nguyen Hoang）將鏡頭對準社會底層，講述美麗窮家女阿書在胡志明市當摩托車司機，偶然結識遭黑社會討債的男子阿士，她們在逃亡路上發生的一系列感情糾葛。然而《深夜車夫》上映后，因劇情混亂飽受業界批評，票房不高。

從近幾年越南動作片的態勢來看，未來一段時間內，商業動作片依然能夠滿足影院觀眾對視覺刺激的需求，將持續為越南電影產業帶來紅利。縱觀目前的越南動作片，槍戰動作較少（即便有也大部分集中在戰爭片），諜戰動作類型亦缺乏。總之，越南動作片一方面追求影像技術發展，另一方面還應更注重類型的多元拓展和劇本的合理構建。

（三）翻拍片、合拍片勢頭不減

2019年，共有125個國家和地區對越南進行投資，其中韓國以協議資金達79.2億美元居首位，占協議總額的20.8%。[5]時隔兩年韓國重回越南外資總額首位。

早在2014年韓國資本注入越南后，就有一批韓國翻拍片、合拍片的出世，如阮正直（Charlie Nguyen）導演翻拍自韓國電影劇本的《以后再說2：明日再別》（?? Mai Tính 2：?? H?i Tính，2014）、潘嘉日靈（Phan Gia Nhat Linh）導演翻拍自韓國電影《奇怪的她》的越南版《我是你奶奶》（Em Là Bà N?i C?a Anh，2015）等，迄今為止依然保持較高票房紀錄。近兩年，越南翻拍片、合拍片，不僅勢頭不減，反有上升趨勢。2018年，由阮光勇（Nguyen Quang Dung）執導的《燦爛歲月》（Tháng N?m R?c R?）（翻拍自韓國電影《陽光姐妹淘》）、由文公遠（Van Cong Vien）執導的《不顧一切愛你》（Yêu Em B?t Ch?p）（翻拍自韓國電影《我的野蠻女友》）、由朗敦田（Luong Trung Tin）執導的《租賃新娘》（Tìm Vo Cho Bà）（翻拍菲律賓同名電影）以及由陳仁堅（Tran Nhan Kien）執導的《換夫計劃》（K? Ho?ch ??i Ch?ng）（翻拍自韓國電影《關于我妻子的一切》，原劇本為阿根廷電影《為妻覓友》），皆有賴優秀的劇作和原劇成功的基礎，票房成績較佳。

越南合拍片類型多集中在愛情、喜劇、恐怖等，如越韓合拍愛情片《Lala：讓我愛你》（LALA：H?y ?? Em Yêu Anh，韓相熙Sang-hee Han，2018）、越日合拍愛情片《閉目夏天》（Nh?m M?t Th?y Mùa Hè，高垂妮Cao Thuy Nhi，2018）以及越南與蒙古國合拍的喜劇片《命運呼叫》（Cu?c G?i ??nh M?nh，謝輝強Ta Huy Cuong，2019）等。但合拍片也問題重重，其主要目的為獲取票房盈利，質量則參差不齊，極易出現文化斷層，在2020年春節期間，中國香港和越南合拍的冒險動作電影《靈蛇島的秘密》（Bí M?t ??o Linh Xà，葉天行Stephan Yip Tin-Hang，阮維武玉Nguyen Duy Vo Ngoc）因故事結構分散以及特效制作草率等問題廣受詬病，被稱為“春節越南電影院的災難”。

（四）電影創作題材多元、類型雜糅

2019年，越南電影類型不斷增多，除了本身在喜劇片、愛情片、恐怖片等類型上居多的影像創作外，本土電影還呈現出類型雜糅的創作趨勢。

以《初戀》（Tình ??u Th? Ng?y，陳仁堅Tran Nhan Kien，阮先青Nguyen Tien Thanh）、《五月之戀》（Tháng 5 ?? Dành，黎河阮Le Ha Nguyen）、《炎夏之戀》（??c H?n Mùa Thu，阮光勇Quang Dung Nguyen）、《17歲物語》（Ng?c Oi Tu?i 17，丁俊武Tuan Vu Dinh，朱天Chu Thien）為代表的校園青春片數量激增;《YOLO：你只活了一次》（Yolo：B?n Ch? S?ng M?t L?n，潘明Phan Minh）、《天亮了，睡吧！》（Tr?i Sáng R?i， Ta Ng? ?i Th?i，鐘志功Chung Chi Cong）、《顏歌》（Truyên Ngan，高徵曉Cao Trung Hieu）等音樂片的嘗試令人眼前一亮;古裝喜劇《狀元阮瓊》票房表現突出，還有古裝奇幻片《灶君》（Táo Qu?y，阮全Toan Joshua Nguyen，簪丁雙Tram Dinh Song）在表現形式上的探索更讓人驚嘆。另外，以新時代的歷史戰爭片《精靈的尺寸》（Nhung Cánh ?n D?u Tiên，黎阮寶Le Nguyen Bao）為代表的新戰爭題材的開掘等等，無不體現越南影片的多元涉獵。

在以《鬼父親》（Cha Ma，阮柏武Ba Vu Nguye）、《天靈蓋》（Th?t S?n T?m Linh，黎平江Le Binh Giang，潘嘉日靈Phan Gia Nhat Linh）、《姐姐妹妹》（Ch? Ch? Em Em，凱茜·鴛Kathy Uyen）等影片為代表的恐怖驚悚片依舊霸屏的時代，開掘多元題材、多元類型的影片，無疑對豐富電影市場、發展影視工業、培養創作人才等方面都有著不可小覷之作用。2019年的越南電影在類型的多元發展上小試牛刀，今后仍需更多的題材探索，以培養不同口味的銀幕觀眾。

二、越南電影在國際視野下獨具特色

（一）飽含國際野心的長篇敘事

近幾年，越南電影逐漸在國際電影舞臺上找到其獨有的風格與定位。由黎光（Leon Quang Le）導演的承載越南傳統戲曲文化的電影《雙郎》（Song Lang，2018）雖然在越未取得很好的票房成績，但卻在國際上受到好評，斬獲諸多獎項。導演黎光自小耳濡目染，選取越南南部地區且有著數百年歷史如今已幾近銷聲匿跡的越南改良戲為題材，用樸素平實的敘事風格和精致優良的視聽表達，還原了20世紀80年代西貢的城市景觀，不僅向戲曲藝術致敬，更在現實與舞臺的互見之間給觀眾留下無窮的想象空間。影片的英文名稱“Song Lang”是越南戲曲中使用的傳統腳踏板樂器，亦有“兩個男人”之意，隱喻兩位主角的相遇令他們找到了生命的節奏。越南網友將本片稱為越南版《霸王別姬》，雖有言過其實，但男演員范劉俊才的戲劇扮相卻有幾分神似張國榮，劇情也和戲曲相關聯，不啻為越南新生代導演電影作品的代表，更是越南戲曲片的一次成功藝術探索。

2019年，共有5部越南電影應邀參加韓國第24屆釜山國際電影節，彰顯越南電影的亞洲地位，分別是《瘦弱少年》（Ròm，陳容青輝Tran Dung Thanh Huy）、《再見，媽媽》（Th?a M? Con ?i，鄭丁黎明Trinh Dinh Le Minh）、《親愛的惡魔哥哥》（Anh Trai Yêu Quái，武玉鳳Ngoc Phuong Vu）、《鬼魅之家》（B?c Kim Thang，陳有義Tran Huu Tan）以及《風的秘密》（Bí M?t Cua Gió，阮潘光平Phan Quang Binh Nguyen）。其中《瘦弱少年》最終摘得“新浪潮獎”，成為首部獲得該獎項的越南電影。影片講述一個賭徒少年在找尋親生父母的同時保護貧民窟里人們的故事，犯罪與暴力元素為這部影片里的越南一隅增添了些許神秘的色彩。此外，由張明歸（Minh Quy Truong）制作的紀錄片《樹房子》（Nhà C?y）分別在洛迦諾國際電影節、新加坡國際電影節、臺灣國際紀錄片電影節等國際電影節的展映中獲得好評。該片從未來主義的視角出發，通過對不同居住建筑的描摹，闡釋出導演個人對家園這一概念的理解。

（二）越南電影短片獨辟蹊徑

2019年，越南在電影短片方面表現突出。由海德陶（Hai Duc Dao）導演的《填補與完整》（Infill&Full Set，2018）參與了近20個國際電影節的放映，在2019年牛津國際電影節上獲得獎項。該片講述一名非法移民的越南婦女在倫敦一家美甲店工作的故事。“移民”話題之下，越南影像中挾裹的跨族裔敘事話語在國際視野下，呈現出越南電影人在文化遷徙中對自我身份的理解與表達。

由唐妙玲（Duong Dieu Linh）執導的《甜，咸》（Ngot，Man）和范天安（Pham Thien An）導演的《意外不可收拾》（H?y T?nh Th?c Và S?n Sàng）亮相第24屆釜山國際電影節。其中，《甜，咸》講述了一位40歲的孕婦在尋找丈夫的情人時所經歷的苦樂參半的故事;《意外不可收拾》則在影片中淋漓盡致地描繪了西貢酒吧街所代表的社會場景。這兩部短片和范皇明施（Pham Hoang Minh Thy）的《畢業愛迪生》（L? Tr??ng Thành C?a ?-?i-X?n）以及武英宇（Vo Anh Vu）的《畫廊》（Gallery）在新加坡國際電影節中參與了展映，最終《甜，咸》榮獲新加坡電影節“青年評審團大獎”。另外，《意外不可收拾》和《它總是在那兒》（Tr?ng ??i，黎友登科Le Huu Dang Khoa）分別入圍第72屆戛納國際電影節“導演雙周”以及“短片競賽”單元。通過越南電影人的共同努力，越來越多的國際目光被越南電影中表現的東南亞風情與文化形象吸引，越南電影也在世界舞臺上找到了更適合自身發展的新路徑。

（三）積極營造國際化電影氛圍

通過國際電影節推廣多元類型電影作品的同時，越南電影人自己創辦的電影節也愈加成熟與國際化。由美籍越南人組建的“藝術與文學協會”于2003年創建越南電影節（VIFF），該電影節每兩年舉辦一次。2019年第21屆越南電影節的主題為“建設一個具有民族特色、人文、創新且積極融入的越南電影產業”。在提交的來自美、英、法、加、德、泰等多國的67部影片中，有12部故事片和30部短片入選了正式展映名單，最終獲得“最佳故事片獎”的是越南電影《雙郎》。

同樣每兩年舉辦一次的河內國際電影節（HANIFF）由越南文化體育與旅游部下屬的電影局主辦。第五屆河內國際電影節圍繞著“電影——融入與可持續發展”的主題努力塑造出一個美麗、穩定發展的越南形象。在2016年以前，河內國際電影節僅有亞洲國家的電影作品參與評選，而第五屆河內國際電影節共吸引來自50個國家和地區的147部影片參加，最終來自伊朗的電影《暗室》（The Dark Room，魯霍拉·赫賈齊Rouhollah Hejazi，2018）贏得了“最佳故事片獎”，可見河內國際電影節正朝著更加包容開放的格局與世界接軌。

越南還受到了許多國際影像活動的青睞。2019年，由越南峴港市文化體育局與智利、科倫比亞、墨西哥和秘魯等太平洋聯盟成員國駐越大使館聯合舉辦的首屆太平洋聯盟電影節于峴港黎度電影院開幕，這是太平洋聯盟電影節首次在越南舉行。通過參與各類國際活動，越南電影人將會在更為成熟的藝術經驗里獲得更多重要力量。

結語

越南本土電影市場展現巨大商業潛力，但若想在未來取得長足發展和國際藝術地位，需勇于走出商業緊繞的市場風氣。在他國扶持與合拍的過程中，也應避免一味模仿他國，或拿來主義嫁接本土導致水土不服，從而喪失本國文化。2019年，隨著越南影人隊伍壯大，不斷有新生代導演出現在國際影像舞臺。越南本土導演在借鑒國外模式的基礎上，不僅要爭取嘗試更多元化的電影類型，還需努力探索本土影像敘事、影像文化構建、影像傳播的方法和模式。

參考文獻：

[1]Lê H?ng L?m.Phòng vé 2019-nh?ng phim Vi?t nào v??t m?c tr?m t? ??ng？[EB/OL].（2019-12-28）[2020-04-12]https：//news.zing.vn/phong-ve-2019-nhung-phim-viet-nao-vuot-moc-tram-ty-dong-post1030031.html.

[2]Hoang Nguyen.10 movies that ruled Vietnamese box office in 2019[EB/OL].（2019-12-31）[2020-04-12]https：//e.vnexpress.net/news/life/culture/10-movies-that-ruled-vietnamese-box-office-in-2019-4035011.html.

[3]數據來源：VnExpress.[2020-04-12]https：//e.vnexpress.net/news/life/culture/10-movies-that-ruled-vietnamese-box-office-in-2019-4035011.html.

[4]《二鳳》成為票房收入最高的越南電影[EB/OL].（2019-03-28）[2020-04-12]https：//cn.nhandan.org.vn/culture/item/6881101.html.

[5]2019年越南全國吸引外資創新高[EB/OL].（2019-12-26）[2020-04-12]https：//zh.vietnamplus.vn/2019年越南全國吸引外資創新高/106734.v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