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社會中的都市女青年身體消費研究

范文哲/浙江師范大學

一、問題的提出

20 世紀90 年代以來，我國踏上了全面而深化的市場化改革的進程，城市消費主義興起，人們的消費需求與消費欲望不斷攀升，由此逐步進入了消費社會。在消費社會中，人的身體與消費的關系極為密切，身體日趨被納入到消費目的和消費規劃之中，身體消費成為了一種不可忽視的消費活動。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崛起，消費文化和大眾傳媒共同催生著身體消費發散出新的意義。熬夜作為一種生活方式成為現代都市生活中的普遍現象而存在，對于部分都市青年來說，熬夜已經不再是偶爾為之。2016 年，中國青年報社調查顯示，99.2%的受訪青年有過熬夜經歷，并且有35.4%受訪青年經常熬夜，其中，53.6%的青年表示在熬夜時通常在看電影、電視劇。熬夜行為對身體、皮膚的傷害不言而喻，但維護外在形象也是都市青年的一大追求，由此，一邊護膚一邊護膚養生成為都市青年采取的對身體的彌補辦法之一。尤其是都市青年女性，更是護膚消費的主力軍。由此引發筆者思考：都市青年女性一邊熬夜一邊購買護膚品進行身體消費的背后的心理機制是什么？

鮑德里亞在《消費社會》中提出，人們所生活的世界正在被充盈的物品所包圍，消費者所消費的并不僅僅是商品本身的功能性價值，也是商品所包含的符號意義。在現代化的消費社會，消費成為人們在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活動。消費實踐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經濟行為，也包含著深刻的社會意義。邁克·費瑟斯通指出，商品在消費社會中被賦予了審美化的象征意義，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都折射出更多的非物質性要素。并且，他認為中產階級對身體的維護與保養的重視正是在實踐著身體美學，是在建構著自我的一種生活方式。而不同時代的學者對于身體消費所包含的社會文化意義也有著不同的解讀。女性的身體消費、時尚消費被看作是身份建構以及生活方式建構的工具，齊美爾率先將身體與現代性、時尚等要素結合起來，他認為女性對于時尚的追求是響應都市的現代性以及追求個性的一種有效途徑，從都市精神生活變化的層面上將時尚比喻成為女性滿足消費需求的閥門。在現代社會學的研究中，鮑德里亞認為身體是最美的消費品，他將身體、消費以及女性解放等話題聯系起來進行解讀，進一步為女性的身體消費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在我國，女性消費的“她時代”吸引了眾多學者圍繞女性、時尚產業、身體消費等主題展開相關研究。王寧提出消費是人們表現自我認同的方式之一，而女性恰恰能夠很好地通過身體消費展現對美好形象的追求。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的是質性研究中的參與式觀察法與訪談法相結合。首先要確認研究的內容。本文研究的是熬夜群體，熬夜是個體行為，如果只是逐個去尋找熬夜的個人不太容易達成。而人的任何行為都需要有容納的場所，熬夜也不例外，必須要在一定的場所空間下進行，所以此處將根據研究所需的場所出發去尋找研究對象。夜間經營的服務場所為熬夜的人群提供了很好的去處，所以駐守在夜間服務場所進行觀察，能夠獲得對于熬夜行為的第一手觀察資料。此處對于場所將從兩種空間為出發點，以展示現代都市女青年的熬夜現狀：第一種類型的空間為城市中的夜間營業休閑式場秋香酒吧，此處主要針對于“為什么熬夜”的問題作出回答；第二種類型的空間為互聯網空間——微博，此處主要針對關于都市女青年狂熱“護膚消費”的問題作出回答。筆者深度訪談了8 位都市女青年，她們的年齡從20 歲至38 歲不等，都經常熬夜并且經常購買各種護膚品。其中有2 位是在校大學生，5 位為白領職業女性，1 位為全職媽媽。文中出現的人名均為化名。

三、分析與結論

休閑式的秋香酒吧是專門的夜間經營場所，選擇秋香酒吧的人群主要是出于休閑娛樂的目的。受訪的一位青年女性表示，參加工作之后有時壓力會比較大，所以有時會約著好朋友來聊天，但有時候也只是為了聚會而聚會，晚睡是一種共同的習慣，所以熬夜是一件平常的事情。秋香酒吧裝飾布局比較現代化，地理位置并不處于鬧市區，而是在鬧事周邊較為安靜的路上。這里的消費者主要抱著娛樂消遣的態度進行著熬夜行為，“如果晚上想放松一下自己，就去秋香酒吧”已經內化為他們的行動邏輯。近年來互聯網的發展為熬夜人群提供了全新的虛擬空間，而虛擬空間的發展也賦予了熬夜和護膚消費新的意義內涵。在現代社會中，大眾傳媒的多種傳播方式中，互聯網當屬最具影響力的。2015 年，中國青年報調查對于“熬夜黨在干啥”做了調查，多數受訪者表示“睡覺時就算很晚了，也要拿出手機刷刷朋友圈和微博才睡得著”。“刷微博”似乎成為了一個“集體生物鐘”：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和晚上睡前最后一件事都要刷微博。受訪者婷婷就是典型的“熬夜黨”：“上班的時候必須要起床，我也要抓起手機到微博看一眼，不然就覺得難受。每天也告訴自己要早睡皮膚才能好，但手機太好玩了，電視太好看了，躺在床上我就拿著手機開始玩，其實我也不明白都玩了什么，但不玩手機就睡覺總覺得難受。”在微博中，對于女性護膚品的消費導向有“網絡紅人”、“網絡評價”群體進行指引。網絡紅人是消費文化的典型代表和重要例證。因為網絡紅人的產生背景就是在這生產社會向消費社會轉變的社會轉型期，也正值互聯網勃興之際。該群體常常在深夜各個時間段依然活躍于微博之中，由于展現出包裝之下的符合大眾審美的“好皮膚”，常會有“帶貨效應”，引導其“粉絲”群體消費。筆者曾被受邀成為微博中的“美妝博主”，這類群體通過拿到品牌方或銷售平臺方的產品廣告，通過詳細的相關功課介紹展現給粉絲群體其宣傳功效。雅詩蘭黛一直是眼霜中備受歡迎的高端品牌，其小棕瓶系列以“減輕黑眼圈”的宣傳點吸引著眾多熬夜女性的購買。最近，微博中大量美妝博主同時推出雅詩蘭黛抗藍光新品眼霜的推廣文，賣點則在于幫助熬夜使用電腦、手機的人群減少電子設備的藍光危害，同時減輕熬夜所帶來的眼周問題。受訪者小楊表示：“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看到廣告里說的那些對抗熬夜肌、抗衰老這些詞我就覺得買來就能達到效果了，雖然我也知道這有很大的夸張成分，但我還是抵抗不住看那些廣告里宣傳的詞，覺得那些詞就是針對我的皮膚狀況寫的。”

一邊主動熬夜“消費身體”一邊購買護膚品進行“身體消費”的行為看似矛盾，卻有眾多女性一直在進行實踐。在現代化的城市中，夜晚的時間變得越來越自由且開放。城市中日益完善的夜間場所，互聯網中的“無休”在線同步，都使得都市女青年對于時間有了完全自由的把控。白天因工作、學習而束縛的身體、精神都在夜晚的時間得到了充分的自由發泄。而對于女性外在形象的維護也被提到更重要的位置。如黃劍所說，消費、身體和自我認同已經成為異質化社會里的三個關聯詞。對于身體形象的維護與消費活動是都市女青年自我規劃的重要內容，無論是職業認同還是自我認同都形塑著女性追求護膚消費的生活方式，這也是其對自我形象認同的表達方式。

注釋：

①99.2%受訪青年有熬夜經歷［N］.中國青年報,2016-11-04.http://zqb.cyol.com/html/2016-11/04/nw.D110000zg qnb_20161104_3-08.htm.

②大學生‘熬夜黨’都在干啥［N］.中國青年報,2015-01-28.http://zqb.cyol.com/html/2015-01/28/nw.D110000zg qnb_20150128_2-0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