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蒙古馬

艾川

1

朝我眼中的空曠奔跑

這空曠是草原賦予我的恒久之物

現在我倒退著把它轉手給你

倒退著經過荒漠和戈壁

也經過花叢和城堡

從塵世的另一端

我依次經過界碑、碎骨、熱血

鬃毛沸騰的海

春風推我，回到久違的草原

回到天蒼蒼和野茫茫

回到鷹的翅翼下一覽無余的塵世浩蕩

2

朝我眼中的滄桑奔跑

沿途我埋下皮鞭、驚雷和玄鐵

你噠噠的馬蹄馳過，把它們翻譯成

歲月的痕跡、夢中的花朵、沉重的遠方

你奔跑的時候，內心的火焰越燃越旺

一團大火跑進遼闊的生活

跑進花海、草叢，和炊煙裊裊的蒙古包

我坐在馬頭琴的余音里，與落日和鴻雁一起

等你回來

3

朝我眼中的澄澈奔跑

賀蘭山下一河之水滾滾而逝

你朝那最高的浪峰上奔跑

一頭扎進母親河的滄浪里，深深吮吸

飲馬塞外，長城是一道懸空的脊梁

橫臥群山之上

而一匹蒙古馬的脊梁自帶光明的翅翼

向著大河流逝的地方振翅而舞、咴咴而鳴

奔跑，把一滴水跑成一滴血

再把一滴血還原成一滴水

鹽是命中的風景，也是命中的柵欄

4

我的草原沒有拴馬樁

就用一縷筆直的炊煙拴馬

我的草原沒有馬廄

就把陰山、賀蘭山圍起來

我的馬兒口渴了

就到烏粱素海找水喝

我的馬兒餓了

就到呼倫貝爾大草原吃草

我到無量寺里誦經

一匹蒙古馬在草甸上靜靜佇立

我的眼里有靜謐、慈悲、無爭

馬的眼里有空曠、震蕩、遠方

5

到天上摘星，不如到人間牧馬

青青的大草原是奢侈的好牧場

呼倫貝爾、錫林郭勒、科爾沁

把這些碩大的綠毯子抖動起來

抖出花香，抖出串串馬蹄

牧鞭揚起，群馬飛奔，瞬間沒了蹤影

無馬可打的時候，我就反復推敲打馬這個動作

鞭子打在肥美的草甸上，草甸怒成花海

鞭子打在山谷里，大地跺腳，群山抬頭

一起仰望蒼涼的北斗

歲月是一根鞭子，也是一匹快馬

愛情是一根鞭子，也是一匹棗紅馬

幸福是一根鞭子，也是一匹青花馬

我手上的鞭子越來越多，眼前的駿馬風馳電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