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臣

周芳

這兩天，公司里的氣氛特別怪異，人人臉上堆滿笑容，招呼聲也是此起彼伏。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還不是為了評選。從高層傳來的消息，這次勝出者不但會有豐厚的獎金，還有可能調整到核心崗位。

市場部老王已經是“副總監”多年，指望“扶正”，望眼欲穿。每年，公司來的優秀年輕人如過江之鯽，老王壓力很大，再不“扶正”，可能要頂個“副”字，一直到退休。

老王其實不老，但他大學畢業后就在公司里上班，算是元老級員工，近二十年，終于謀到市場部副總監的位子。自去年總監調整到大區當經理后，位子一直空著。高層也不知怎么想的，順水推舟的事兒，卻一直虛位以待。

這幾日，老王見誰都是“你好”，三天兩頭地約見客戶，把市場部搞得門庭若市。市場部有兩個推薦名額，二十幾號人的部里，誰都明白，該給李東和何麗。他倆在企業也有五六年了，整個市場部的業績都是他倆扛，在學校就非常優秀，活動能力強的倆人在公司里如魚得水，贏得了一批又一批的客戶資源。

也不知哪天起，公司里傳出來一個風聲，李東和何麗在談戀愛。大家先是驚訝，繼而祝福。尤其是老王，仿佛自家喜事似的，逢人說道幾句，但凡有人問他此事，他是打著包票給個實錘。他見到兩個年輕人，更是直接問婚期，急得何麗一臉通紅，直說：“誤會了，誤會了。”而李東則笑而不答，有時，還會偷偷看一眼何麗，欲言又止。

高層綜合評定是以部門民意推薦為基礎的，市場部開會時，老王滿面紅光，一襲正裝。要不是年輕人手快，他恨不得給大家添茶倒水。老王先在會上強調了推薦的標準和要求，開始推薦時，大家卻一直冷場。大家對老王的心思看破不點破，雖然一心向著李東和何麗，但又懼于老王的威嚴，不能又不敢提名。

老王打破僵局，有些不自然地說，我工作年數也不短了，平時對大家有不到之處，還望多包涵。大家打著哈哈應著。老王不緊不慢，隱隱地提了提底氣，仿佛從牙縫中咬出一句話：“本次推薦，我們部里有兩個指標，就算我一個，還差一個人，你們看看推誰合適？”話音落，大家一怔，鴉雀無聲。老王向座中巡視了幾番，清了清嗓子，派頭十足地說：“我們部門李東和何麗是有功之臣，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但鑒于公司的規定，內部員工不得談戀愛，所以李東和何麗能否選上，我還得跟公司高層爭取，本次暫定另一個指標給李東，你們意見如何？”“沒問題。”應答聲一片。“總監，我同意李東，但是我和李東真的沒什么。”何麗有些著急地辯解著。“哈哈，小何，不用解釋了，李東看你的眼神就說明了一切。散會。”老王一聲令下，大大紛紛離坐。何麗很是無奈地瞪了李東一眼，李東假裝沒看見，扭過頭去。

私底下，部里人員對老王的自我攤派非常不服，這么多年，老王基本成了“老油條”，對年輕人無意推舉，也沒有什么創新措施，要不是大家拼命做市場，估計最有活力的市場部都要一潭死水了。

市場部的推薦結果報到公司后，老王更是春風得意，同時不忘給李東定心丸：“憑著我的威望，公司會給我一個面子，也會對你倆的戀愛網開一面的。”李東仍是笑而不語，頂多再偷偷看一眼何麗。而何麗則是該干嘛干嘛，沒這回事一樣。

一段時間后，公司公布最終結果，市場部勝出的卻是李東和何麗。這又是唱的哪出戲，尤其是老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頻繁進出行政樓，見誰都緊鎖眉頭。

在年終的總結大會上，董事長親自為所有優秀員工送上大紅包，并且宣告了公司最新的人員調整決定。其中市場部的總監由李東擔任，但是，對老王這么多年的努力和成績也給予了肯定。有八卦者發現，老王的臉上很勉強地擠出了笑容。

跨過年，市場部在李東的帶領下，重新調整了績效辦法，市場區域也重新規劃到個人，大家干勁十足，業績上升勢頭很猛。李東對老王非常尊敬，凡事多商議，多請教。老王本來還冷眼冷語，但在李東的真誠面前，尤其看到，在大家熱火朝天的努力下，市場部整體業績不斷刷新，老王失落的心慢慢地平靜下來。

一天，李東和何麗拿著喜貼笑嘻嘻地來到老王辦公室，請他出席他們的婚禮，并請老王做他倆的主婚人。老王趕緊推脫，說是公司還有大領導，哪輪到他來主婚。何麗笑說著：“王總監，說起來，你還是我們的月老。當初，也不知誰亂說，我和李東在談戀愛。其實，只是李東的一廂情愿，我對他根本沒那個意思。倒是你天天在我跟前念叨著他這好那好的，我慢慢發現，他還真像你講的那樣。現在公司也修改了制度，為留住人才，提倡內部職工牽手，成功者還給住房補貼，否則，我和李東至少一個人要辭職。這功臣啊，只有你能擔當！”

話落，老王的臉比桌上的喜帖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