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周芳的疾病書寫"/>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楊 倩
湖北作家周芳根據親身陪護經歷創作出《重癥監護室》與《在精神病院》這兩部帶紀實性質的日記體作品,前者側重生理疾病,熔鑄了作者在孝感市中心醫院做義工期間的所見所聞,書寫危癥重癥對生命的折磨、人在病痛中對生命的渴望;后者則聚焦精神疾病,直面身處孤島般的精神病院患者的生活困境,揭示出個人病癥背后所潛伏的家庭矛盾和生活危機,反映了普通人所面對的生存之困和精神之傷。兩部作品在書寫疾病上形成互補和呼應,分別透過病患的身體和精神狀態摹寫人間的生老病死、變態瘋癲,潛入“生死場”,挖掘疾病之下人頑強的生命力、人對于生命尊嚴的渴望。
生之哀,在于疾病的殘酷,在于人面對疾病等諸多不幸時的萬般無奈,也在于生活世界里的種種隔膜和失調。周芳的疾病書寫由“生之哀”的困局展開,走向“不忍棄”的生命姿態,凝視深淵卻不沉溺于深淵,不斷捕捉個體歷經傷痛卻仍擁抱生命的堅強意志與活力。
《重癥監護室》中不乏對病痛的直觀描述。71 歲的肺結核患者王桂香除了咳痰、咳血之外,還出現了譫妄癥狀,在幻覺中看到了“血人”;“當紅美女”王佳璐病后逐漸呼吸衰竭,靠服用“免疫蛋白球”提高肌體免疫力;農村許多病重的老人怕給家里增添負擔,走投無路會找他們的三個兒子“藥兒子”“井兒子”“繩兒子”,即喝藥、投井、上吊……有時,殺死或拯救一個人的往往不是疾病,不是腦死亡,而是家人。離休干部晏楚林老人病情穩定,完全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但子女仍把他丟在重癥監護室不管不顧,“反正藥費都能報銷”。但老人的精神逐漸萎靡,很少開口說話。疾病面前,有的家庭苦于沒時間,還有的家庭苦于沒錢。醫院催費單上的數字總是不斷更新,有些家屬每天醒來就為藥費發愁。“這世上的錢怎么就不能平均分配一點呢?”親情是治病的良藥,在醫藥費面前卻又比紙幣還單薄無力。
生理上的疾病往往由生命自然的衰老、不可控制的天災人禍引發,而精神疾病的成因則十分復雜,有偶發、遺傳、環境、個人等多種因素。通過《在精神病院》中一個個真實的病例,作者提出了嚴肅的社會問題:精神疾病的防治非同小可。一個六年級的孩子,看《花千骨》看得著了迷,苦苦地追問著為什么她的白子畫不愛自己;一位醫生,神經內科主任,以一分之差競選副院長失敗,從此就有了疑心病,害怕有人往自己飯菜里投毒……精神疾病伴隨的往往是強烈的對自我或他人的不合理懷疑和嚴重的孤僻傾向,無法信任他人,更無法信任自己。
無論是升學考試、就業謀生,還是人情往來、婚戀風波,都可能是壓斷人神經的最后一根稻草。作者并沒有指明種種精神疾病的誘因,只是以觀察者和進行精神病患護理工作的“介入者”的姿態,通過個人化的講述,將遭際各異、病狀不同的患者的生命狀態一一呈現。這樣的寫作方式體現了創作者對人類不同精神狀態與生存境況的尊重。精神問題也是社會問題的一種映射,社會的眾生相與社會的心靈之傷、精神之痛、生活之困都在精神病院這一方天地里特殊人群的種種“變態”“脫軌”的精神癥候與行為舉止中彰顯出來。
社會經濟高速發展,提供了更加多樣的生活選擇,而沉重的社會壓力桎梏人的心靈,造就了普通人日益沉重的精神枷鎖。當以財富和權力為核心的庸俗成功學轉化為一種非良性的所謂“上進”的壓力,在惡性的競爭和盲目的追逐中,缺乏自我信念和健全人格的個體很容易走向迷失和扭曲。復雜的社會環境里,個人有缺陷的性格、思維方式和行為模式會加劇精神狀況的惡化。《在精神病院》一書中,不乏年幼且尚未形成獨立人格的學生患者。比如從小就學習成績名列前茅的孫中恩,高中進入化學競賽班,一心想通過化學競賽沖刺清華,通過高考改變命運,誰知他沉迷題海后成績卻一落千丈,從此認為旁人都笑話自己。而醫生毛國慶年輕有為,在競選醫院副院長失利后從此認為自己被人陷害,疑神疑鬼,數次進入精神病院治療,失業又離婚,從前的社會關系不復存在。這位曾經的神經內科主任在幻聽和幻想的世界里獨自徘徊……求學、就業、晉升、婚戀成為了人生道路上的一道道關卡,一旦不能按照既定的社會范式與標準的人生復刻、推進個人的生活,就開始懷疑自己,直至崩潰。這根本上是因為沒有頑強的自我信念和自我確證,所謂的信仰實際淪為了流行的社會成功學的代名詞又或者不過是按世俗的眼光來定義了所信的內容。
許多精神病患者心理上始終是一個被害者而非主動方,仿佛訴求得不到滿足的孩童。書中的精神科醫生蓮花章指出:“在一個長期病患家里,你分不出誰是患者誰是家屬。”遺傳因素可能為精神疾病埋下種子,而畸形的家庭環境和不合理的教育方式則會損害人的心靈,過度寵溺縱容可能會造成孩子獨立性缺失,漠視心理健康則可能使孩子誤入歧途。被母親縱容嫖娼的精神分裂癥患者蒙棟良與癡迷化學競賽而母親一心為其學業服務的孫中恩,正是缺乏科學引導的典型。新一代與舊一代所要面臨的現實是不同的:舊一代人由于教育水平和生活圈子的局限,將自己多年來的生活經驗合理化,忽略潛滋暗長的精神問題;而新的一代則要在自我覺醒和社會巨變中面臨更多挑戰。很有可能新一代的心智水平和領悟力高于其父輩,他試圖破除病癥的影響,但這種超越反而是激發病癥的原因之一。
長期“偷偷地病著”,精神失常者的身體欲望、情感訴求難以得到滿足,缺乏身份認同和社會認可的“病”者也被剝奪了塵世的幸福。心靈的干涸往往伴隨著軀體的麻木,精神的焦灼往往體現為身體的渴望,這兩種狀態在一個精神病患者身上總是交織共存。“瘋子”蒙棟梁的母親為了滿足兒子的生理需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允許蒙棟梁去嫖;余懷和的母親則不斷地為兒子物色合適的妻子人選,替兒子去求親。然而,結了婚的余懷和在抗精神癥狀藥物和性欲之間掙扎,停藥后變得脾氣暴躁、多疑,甚至暴打妻子。自理能力、人際交往能力等實際生活能力的缺失導致精神病患者在追求個人欲望時要面臨種種障礙。
讓“瘋”加劇的,還有各種風言風語。外界的偏見、人情的冷漠往往會使精神病患陷入更加無助的境地。年輕女孩王佩在懷孕后被婆家發現了精神病史,全村都開始議論紛紛:“生的小孩會不會也是個瘋子?”婆家人生怕孩子吃了母乳,長大變成“瘋子”;娘家人則一味地叫醫生給她打針。王佩沒有選擇住院還是回家的自主權,她不能識別家人態度的轉變,只是依舊甜滋滋地傻笑著。書中不乏像王佩這樣不幸的女性,疾病發作時無法控制體內的“小火車”,流言來時又無法回擊,她們掌控自我命運的力量因為疾病愈發削弱了。
一顆心要得到療愈,終究不能缺少抵達人心深處的關懷和個人的自我確證。精神病院里醫護人員對患者的關照中包含著博愛和職責,然而這種治療與被治療的關系與親密關系相比終究尚淺。要使精神病患的生活走上正軌,還需要建立一種深度關系,需要家庭乃至社會等多方面的理解和支撐,而實際上被隔離者缺乏社會關系和家庭生活的滋養,缺乏實現自我價值的機會。所以女一病區的患者寇心怡不禁要問:“人難道是要住在醫院里的嗎?”療救不一定只能在醫院內發生,治療心病的不只是藥物。因此身為義工的“我”也一直在思考現有治療辦法的合理性:“我不愿意接受‘里面’,這一定不是一個最好的辦法。”但當病人們在醫護人員的帶領下沐浴著陽光種植瓜果蔬菜時,精神病院便不再是“瘋人院”,不再是一座孤島,而成為一個共同的家園。當精神病患者逐漸擁有行動力并找到歸屬感時,療救會更有效。
當個人真正理解每一個平凡的個體在軀體和心靈上所承受的痛苦,理解身不由己的困境,才能深切體會“生之哀切”。
在書寫“病態”的同時,周芳開始反思自己原有的生活方式,帶著全新的視角描繪疾病之外的人群,這其中有救死扶傷的醫護人員,有焦頭爛額、憂心忡忡的病人家屬,還有作者自己生活圈內對醫院日常不甚了解的普通人。這些人與患者在“我”眼中的世界共存,構成了一種“病”與“非病”的對立統一。
“病”與“非病”,從人群角度指有病的人與非病態的人,空間上即病室內外。實際上,生理有病的人對于生命的態度未必是病態的,而精神患病的人,其思想世界未必就是一片漆黑。在周芳筆下,患者身上也有充滿陽光和詩意的部分,醫院里也有著人間煙火的氣息。腫瘤科的一位老太太在病房放滿了家人的照片,臨終前還在親手制作禮物送給家人;將父親腦袋當“恐怖分子化身的蘋果”砍下的李鵬程,偏偏對卡夫卡的精神世界有著深刻的見解;待字閨中靠吃藥維持穩定的陳麗娟,在孤獨中寫下一篇篇日記,喊著自己“親愛的”……作者帶著悲天憫人的情懷看待每一位患者,身患絕癥的病人反而會以平靜的心態面對生死,而精神病患者對世界同樣有自己的態度和表達方式。
“病”與“非病”之間的關聯,還體現在醫患關系上。《重癥監護室》中,一個“八床”患者的兒子,時時攜帶錄音機,緊盯著醫生護士;劉軍蘭的父母擔心醫院會隨時取走女兒的器官,變得十分敏感……“從什么時候起,接待家屬,成了一件技術活,不僅要客觀公允地讓家屬知曉病情和相關治療,更要保證自己的每句話不成為日后被家屬告上法庭的證據。”面對種種懷疑,醫護人員還是要始終保持關懷、注意分寸;明知病人家屬無法承擔進口藥的費用,醫生還是會告知家屬每一種藥的價格和作用,提供全面信息以供家屬自主選擇;對于昏迷的病人,護士也會細心地為他擦拭身體、處理大小便……而《在精神病院》中,醫生“蓮花章”一顆菩薩心腸,對待患者循循善誘、樂于傾聽,甚至常常半夜接到患者的電話;護士劉美美面對患者的無理取鬧總是笑臉相迎,她甚至主動提交申請,請求醫院開辟了一片農場,帶領患者下地種田感受勞動的樂趣……這兩部作品呈現出了充滿正向力量的醫患關系:醫護人員和患者、家屬之間必定會存在距離和矛盾,但醫護人員終究以守責之誠、關愛之心、專業人員之德照顧病患的身心,挽救病患的生命,維護患者的尊嚴。
在《重癥監護室》中,作家花了不少筆墨描寫自己在監護室外的家庭生活和社交狀態,《尾聲·我有我的體面》中直接吐露了“我”在不同身份和場合之間切換時所感到的分裂:“在重癥監護室的日子,我苦痛,我輾轉反側,我不能做個言說者,我不能告訴任何人,我是指那些尚且還被光鮮包圍的人。”作者關注的不僅僅是“病”者的生命狀態,還有“非病”者面對疾患、陳述疾病時的立場;在重癥監護室的義工工作進入尾聲時,由于長時間近距離地觀察手術、旁觀生死,“我”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態,開始出現頭暈耳聾眼花等軀體癥狀,甚至對“重癥室”“急救室”等字眼感到不適、抗拒,不得不在醫院的“加八床”接受治療;在精神病院,回顧起女病區,作者選擇從自己的外甥女敏開始寫起,“還是寫吧,從自家人開始寫,就像把自己推到絕路”,同情和惻隱之情在此處上升到一個高峰,“我”感到自己靈魂深處也有著脆弱的震顫的部分,自己周圍的環境中也有著激發病癥的土壤。“我”的親身經歷也說明:無論是在軀體上還是心靈上,“病態”和“正常”之間并沒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界限。正如作者在《重癥監護室》中所寫:“生,需要尊嚴;死,也需要尊嚴。”
醫院隔離區與外界實則緊密相連。作者以“重癥監護室”“精神病院”兩個特殊的醫療場所作為自己觀察和寫作的出發點,看到人情冷暖,走向市井民間。《重癥監護室》中,在目睹潘爹爹的子女們為了老人的喪事左右為難后,“我”開始反思自己對母親的壞脾氣;21 歲的劉軍蘭車禍后家屬決定將其部分器官捐獻,“我”不禁要思考個人的生命該如何在世界上延續;在看望出院后的“特九床趙婆婆”后,“我”也由衷體會到柴米油鹽的幸福……“趙婆婆”是無數渴望關懷的老年人的一個縮影:她總有講不完的話,盼著有人來做客,陪她過年過節。這種熱情背后有著無限渴望:傾訴的渴望、行動的渴望、被包圍的渴望以及活著的渴望。在醫院的種種見聞使得作者更珍惜人間煙火的氣息:“我開始喜歡上菜場。”當她看到菜市場里一個泡在魚腥味里賣魚殺魚的女子時,不禁感嘆:“我曾經設想過她的生活,我為她抱屈,憐憫她。現在,我憐憫我自己。我的弱不禁風,我所謂的悲花嘆月。面對她的硬朗,我感到慚愧。”。這份慚愧出于比較,而比較的終點是一種眾生平等的關懷意識:在“病”與“非病”之間,柔弱與硬朗之間,不同的生活方式之間,并沒有優劣之分、高下之別。
《在精神病院》與《重癥監護室》圍繞疾病展開卻并不止步于病痛與恐懼,記錄了患者的不幸遭遇但卻并不局限于書寫苦恨別離,而是在死亡的邊緣尋求生機,在疼痛的傷口處尋求治愈,在迷茫的困境中尋求救贖之路。
在“我”進入監護室的第一天,護士長意味深長地說:“你要看到恐懼之外的東西。”護士小玉一邊給昏迷中的病人擦拭身體一邊說道:“我們能做的就是讓他走得平靜,走得有尊嚴。”面對大小便不能自理又倔強難纏的患者,醫護人員也從來沒有怨言。伴隨疾病的不只是恐懼,還有對生命的尊重與渴求、絕不輕言放棄的樂觀精神、對不同生命選擇的理解、不滅的生命信仰……這些正是“不忍棄”的力量,穿透病痛,超越恐懼,帶來希望。
王美麗,向來被做豬肉生意的丈夫寵愛著,安心做一個優哉游哉的主婦,在丈夫“高興”遭遇車禍以后,她選擇操持整個家。她從來不會在病床前以淚洗面,反而到處拉家常,總是笑著跟昏迷的丈夫聊天。“我們要是愁死了,誰來照顧家里人?”這種樂觀與活力,是普通人面對困境時的一劑良藥。王美麗就是重癥監護室的一道流動風景線,看似沒心沒肺,實則通透堅強。
有人拼命求生,也有人一心求死。“鐵人張”的大兒子張海風,堅守35 天,換來了父親張老漢的蘇醒。然而,老人在清醒二十幾天之后便選擇投水自盡。“你讓我死,讓我死,活著丟人現眼。”要強的老漢不能接受自己的病軀弱態,覺得自己丟掉了做人的尊嚴。而張海風本來還準備給起死回生的父親包個大紅包,就盼著一家子能過個好年。“至少他清醒了二十多天,他了解我們為他做的一切,知道我們孝順他。”張老漢求死,是為了一生的尊嚴;張海風一心挽留父親的生命,是出于愛的羈絆。生命力正體現在不同人的掙扎中。“生之哀切”是悲劇所帶來的直觀感受,而“因其哀,不忍棄”(周芳《重癥監護室· 用繩子把自己系在樹樁上》)是深知生命不可承受的沉重與哀慟仍選擇堅守生命的姿態,猶如無休止地推動巨石的西西弗斯。
宗教情懷與對生命信念的堅守也為人的心靈的救贖提供了途徑。一位母親在自己的兒子變成植物人后成為了一名基督徒,她不辭辛苦縫制布袋子,只是為了掛在那些昏迷的患者身上,使他們盡可能舒服一點。信徒們在教堂里禱告:“人間拋棄了我,是你把我從塵埃中高高舉起,高高舉起。”在中國民間,為了求得病人的健康,親屬們常常會選擇燒香拜佛,許多人為了身體痊愈,選擇吃齋念佛,并跟著“師傅”一起抄經參會。而書中對耶穌基督的信仰又不同,遭受磨難的家屬已經不再祈求幸運的光臨,“信”的意義就在于凈化自己的心靈,洗去心中的痛苦。
正如魯迅所說:“無窮的遠方,無窮的人,都與我有關。”在尋求救贖的不僅是被疾病和不幸折磨的那些人,其實每個平凡的個體都在這條道路上跌跌撞撞又一意向前。不論是堅持做義工和記錄所見所聞的寫作者,還是面對病患的各種要求都充滿耐心的醫護人員,他們在見證他人的生命歷程的過程中堅定了自我的選擇:“我們被人需要,依靠。我們的生命,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充實飽滿。”不同的生命因為相互連接而不再畏懼痛苦、孤獨和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