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情玩耍，認真下注

□ 馮唐

人生如賭場，職場如賭場，一言一行是賭注。這句話乍一聽上去，稍顯偏執且嘩眾取寵。雖然看上去，人世間一派平靜，你的一言一行決定不了太多既定的結果。但實際上，人生、職場對于你來說就是賭場，你的一言一行都是你的賭注，賭對了，成事的概率就大很多。

在這件事情上，曾國藩也有相關的觀點：“急于求效，雜以浮情客氣，則或泰山當前而不克見。以瓦注者巧，以鉤注者憚，以黃金注者昏”。就像我崇拜曾國藩一樣，上句話曾國藩就是引用他心中的“祖師爺”——莊子。

莊子關于此大概是這么說的：生而為人，仿佛進賭場，一言一行都是賭注；賭注大小，心理負擔不同，承受力不同，用瓦片以小博大，或以小搏小，心里輕松，輸就輸了，用玉鉤下注就會害怕，用黃金下注就會心慌意亂了。

曾國藩最后說，“外重而內輕，其為蔽也久矣。”也就是說，你并沒有混蛋到擁有一顆強大的內心，但你的賭注太重了，你輸不起，就會變成一個很累的人。

我時常想：曾國藩是一個很老實的人，藏拙守愚、寧拙勿巧，寧笨勿聰明，做扎實功夫，很少談及女性，個別時候講過。但他上述那番話，似乎深諳賭博之道，為什么？

其實吧，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打瞎子，罵啞巴，敲寡婦門，挖絕戶墳等等，這些不良嗜好，對人類是有誘惑的。

生而為人，不良嗜好都砍掉，人生也就索然無味了。所以古人也有說，“人無癖者不可交。”

關于曾國藩去賭場的史料，我沒有看到太多。但在現實中，我見過沒有任何上述不良嗜好的“圣”人，他們喜歡小賭怡情。還有人喜歡小酌怡情，就像我這樣的。

我想過戒酒，但轉念一想：一，我還沒到酗酒的程度；二，有些創造性的工作需要小酌激發靈感；三，我不想這輩子太過寡淡，想保持一個所謂小癖好。那么問題來了。如何去賭？這就上升到了戰術層面，是技巧的事兒了。

我覺得，第一是態度，就是敢賭的態度。要敢賭，賭的方式就是坐言起行。不要因為外界紛擾、個人境遇的起伏而停止做事。但賭的技巧，就是內心要沉穩堅固，心平氣靜，不要把賭注看得太重。這么著，你才能看得遠，博到大。有句話叫：“最善泳者，忘水”，就是最善于游泳的，是能夠忘掉水的。最善于做事的人，不認為自己在做一件非常難的事兒，他會認為成事、持續成事、持續成大事就是人生的日常。我整天嘮叨，“管理是一生的日常，成事是一生的修行”，這些人基本上就是把做事、成事、坐言起行當成每天的日常。存在，就是選擇，說什么，不說什么，做什么，不做什么。真想做到這種舉重若輕，就要記住，我敢賭，敢輸，敢賭，敢贏。

舉我自己的例子：我總在想，把成事的結果放得輕一點，把過程中的一言一行，當做一種享受，一種體育運動、腦力運動。只問耕耘，不問收獲，你花在考慮得失上的時間特別少，你耗的能量特別少。我后來往回想，我寫書，寫毛筆字，寫商業計劃，做戰略等等，其實底層的心態是運動，是我在做我日常的玩耍。

核心的詞是“玩”。

我盡全力玩耍，負責任地玩耍，盡我自己所能帶著我團隊去玩耍，最后成與敗，賭場的結果似乎和我有關，但因為它不完全由我控制，在我做事的過程中，它和我無關。

用這種態度，把人生、職場當成賭場，認真地去玩、去下注，不計結果，結果往往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