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應鏈集中度與流通企業創新投入
——基于融資約束與現金持有的雙維度分析

李 蕊

（天津商業大學寶德學院 天津 300384）

引言

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雖然在經濟建設與產業發展上我國已取得突出成就，但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與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仍然存在。在流通端，流通產業創新能力不足，難以適應市場需求變化，使得生產與消費呈現脫節問題。無論從生產端還是從流通端來看，推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滿足居民美好生活需求的核心與重點都在于產業創新。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國經濟發展重生產、輕流通，其帶來的直接后果便是流通企業長期處于低迷狀態。

在經濟轉型發展的關鍵時期，加快商貿流通企業的創新發展，不僅是行業內部問題，同時也關系到整個國民經濟的正常運轉。流通企業在我國經濟發展中起著重要支撐作用，通過創新發展能夠有效推動流通企業經營績效的改善，對帶動新技術、新產品與新業態的發展，更好服務于消費市場，促進經濟發展方式轉型升級具有重要經濟價值。

創新驅動與技術升級是實現流通行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近年來，隨著國家相關政策的不斷傾斜，我國流通產業自主創新能力得到明顯提升。然而，由于流通企業并不直接從事于產品生產，因此對創新投入的重視度不足。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大數據的廣泛應用以及移動互聯網的普及對流通產業提出了更嚴苛的創新需求。并且從橫向對比來看，當前我國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規模要遠低于其它行業，流通行業創新不足已經成為制約流通業高質量發展的主要短板。提高流通企業創新投入，是加快流通行業轉型升級的關鍵。

然而，現有研究大多從全行業的視角分析企業創新投入，主要從企業的現金持有、高管特征、融資約束等視角展開研究，鮮有文章單獨分析流通企業創新投入。事實上，與其它行業相比，流通業具有鮮明的行業特征。例如，流通企業更加強調對供應鏈的管理，供應鏈集中度對于流通企業而言具有非常重要的價值。作為連接生產與消費的重要媒介，流通企業本就是流通供應鏈的重要節點，供應鏈的變化對流通企業的影響更大，但現有研究鮮有從供應鏈角度分析流通企業創新投入。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基于供應鏈集中度視角檢驗了供應鏈集中度是否可以調節融資約束、現金持有對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豐富了現有關于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研究。對進一步深化流通企業供應鏈管理，推動流通企業高質量創新發展提供了相關經驗證據。

相關文獻綜述

流通企業創新需要大量資金投入，而這部分資金主要來源于企業內源融資與外部融資兩個方面。外部融資是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重要來源，因此面臨較大融資約束的企業要么減少創新投入，要么尋求內源融資。王軍（2020）在研究中發現，融資約束意味著流通企業獲取商業銀行貸款的難度更高，成本更大，為了粉飾財務報表，降低經營費用與風險，上市公司會選擇減少創新投入。李曉龍等（2017）認為企業在權衡創新利弊時會形成一個平衡點，而融資約束則會打破現有平衡，直接導致企業研發支出下降。現金持有是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另一個重要資金來源，其主要目的是平滑研發投入的資金缺口，在企業財務受到沖擊時以現時持有的現金滿足創新投入需求。一些學者認為，企業提高現金持有是為了避免融資約束、緩解融資困境，在這一視角下，融資約束越高的企業，其越傾向于持有更多現金。當企業資金短缺且面臨較大融資約束時，出于理性人的假設，企業會將有限資金用于生產經營活動以維系企業正常運轉，進而會降低創新研發投入。而現金持有規模的增加，則能夠有效規避融資約束的不利影響，從而增加企業創新投入。

供應鏈集中度是企業供應鏈結構的重要特征，具體包括供應商集中度與客戶集中度，分別體現了企業上游供應商與下游客戶的集中程度（黃千員和宋遠方，2019）。傳統的波特五力模型認為，來自購買者與供應商的議價能力會威脅企業正常經營，成為經營風險來源，從而加劇融資約束。供應鏈集中度的提高意味著企業上下游議價能力的增強，作為一種風險，不利于企業盈利能力的改善。從融資角度來看，流通企業供應商集中度越高，供應商在與公司交易的過程中具有較高議價能力。這無疑會縮緊流通企業的商業信用融資，加劇企業融資約束風險（王忻和郭永濤，2020）。同時，供應商的過度集中會增加對流通企業留存資金的占用，不利于企業自有資金用于創新投入。因此可以發現，供應商的過度集中對企業創新并無好處。從客戶集中度視角來看，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最終目的是滿足客戶需求，而企業在創新投入過程中也是基于下游客戶的需求抑或市場信息的變化來決定創新投入方向。為了滿足下游大客戶的需求，流通企業也會通過增加創新投入等方式，提高企業創新能力。此外，從融資視角來看，在現有供應鏈金融的模式下，下游大客戶能夠為流通企業提供更高額度的貸款擔保，從而減少企業融資約束。

縱觀已有研究成果可以發現，目前較少有學者研究涉及流通行業研發投入，事實上隨著流通行業對創新驅動的要求愈發強烈，加大流通企業創新投入勢在必行。因此本文將研究對象聚焦在流通行業，重點分析供應鏈集中度對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并詳細探討供應鏈集中度與流通企業融資約束、現金持有的調節作用，這也是本文創新所在。

實證方案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我國上市流通企業為研究樣本，以2013-2019 年面板數據為基礎，剔除了研究期間未披露研發支出和連續2 年缺失數據的公司，共得到524 個有效觀測值。同時，為克服異常值對擬合結果的不利影響，本文對模型中所涉及變量均進行了1% 水平上的縮尾處理。本文所有數據均來源于WIND 數據庫，使用的計量軟件為STATA16。

（二）模型設定與變量定義

借鑒已有研究方法，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式（1）中，i 表示樣本公司，t 表示年份；R 表示流通企業研發創新投入；供應鏈集中度包括供應商集中度以及客戶集中度，其中UChain 表示流通企業供應商集中度，DChain 表示流通企業的客戶集中度；X 為本文構建的控制變量，包括企業規模、企業年齡、股權集中度、成長能力、資產周轉情況、現金持有以及融資約束情況等。vi表示企業個體固定效應，ut表示年份固定效應，ε 為誤差項。進一步的，本文在式（2）以及式（3）中分別加入供應鏈集中度變量與流通企業現金持有和融資約束變量的交互項，檢驗供應鏈集中度的調節作用。本文所涉及變量及其描述性統計具體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表示及其描述性統計

實證結果分析

本文借助STATA16 軟件對式（1）進行回歸，結果見表2。從供應商集中度角度來看，UChain 變量估計系數為-0.47，且通過了1% 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說明供應商集中度越大的流通企業，其所能用于技術創新的資金越少，供應商集中度并不利于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增加。客戶集中度變量的估計系數為0.09，且通過了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對于流通企業而言，客戶集中度的增加有利于擴大創新投入規模。對此本文認為，供應商集中度的提高一方面會侵占流通企業自有資金，減少應付賬款的還款期限。同時，供應商集中度的提高意味著流通企業上游企業規模更大，會提供更好的產品，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流通企業主動創新的意愿。客戶集中度的提高意味著流通企業下游客戶對產品與服務的議價能力更強，為留住大客戶，流通企業通常會通過加大創新投入，形成差異化競爭優勢。

融資約束變量的回歸結果顯著為負，而現金持有變量的回歸結果顯著為正，這與陳斌（2020）等的研究結果相吻合。外部融資是流通企業進行創新投入的主要資金來源，外部融資約束增加意味著流通企業獲取融資的難度以及成本更高，會抑制流通企業增加創新投入。現金持有雖然不是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主要資金來源，但現金持有有利于平滑企業創新投入的資金缺口，同時克服融資約束的不利影響，因此有利于流通企業創新投入規模的增長。

表2 融資約束、現金持有與流通企業創新投入回歸結果

表3 供應鏈集中度的調節作用回歸結果

進一步的，本文以前十大供應商采購額占比和前十大客戶銷售額占比作為衡量流通企業供應鏈集中度的代理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顯示，替換變量后，核心解釋變量的顯著性及其方向并未發生顯著變化，說明本文基準回歸結果具有一定穩健性。

在其它控制變量上，資產規模變量與創新投入顯著正相關，說明流通企業資產規模的增加有利于創新投入的增長。對于流通企業而言，為了保證核心競爭力，必須提高企業科技創新能力，提高無形資產在總資產中的比重。企業規模的增長意味著需要更高價值的無形資產與之匹配，因此會促進創新投入的增長。此外，資產規模增加，意味著流通企業可供抵押的資產數量較多，所受的融資約束更低，因此利于創新投入的增長。

流通企業成立年限與創新投入并無必然聯系，這是因為在科技創新迭代發展的背景下，新成立的公司雖然在資金、市場等方面存在劣勢，但是相比于早成立的企業，新企業可能更加關注創新價值，因此流通企業年限并不能決定其創新投入規模的大小。

股權集中度變量與流通企業創新投入顯著負相關，對此本文認為，股權集中度越高，意味著大股東權力越大，對于大股東而言，增加創新投入具有較高風險，出于穩健經營的考慮，大股東更傾向于減少創新投入。

營收增長率與總資產周轉率變量顯著為正，且均通過了1% 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資產周轉率越高，意味著流通企業資金回收及利用的效率更高，用于技術創新的缺口較小，此外成長性強的流通企業對技術創新的需求更為迫切，因此會主動加大創新投入。

進一步的，本文加入供應鏈集中度與企業融資約束和現金持有變量的交互項，檢驗供應鏈集中度對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調節作用，結果見表3。從流通企業現金持有角度來看，在加入調節項之后，供應商集中度變量仍然顯著為負，而客戶集中度變量仍然顯著為正，交互項Cash×UChain 變量的估計系數為-0.20，且通過了5% 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在考慮供應商集中度后，現金持有對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正向影響會隨著供應商集中度的提高而降低。在日趨激烈的流通產業市場中，供應商集中度的提高會增加流通企業成本壓力，上游供應商的議價能力更強，對流通企業即時支付貨款的要求更高。因此在流通企業現金持有規模中，會有一部分資金因為供應商議價能力增長而導致額外損失，企業不得不將部分留存現金用以應付供應商的現金需求。

從流通企業融資約束角度來看，在加入調節項之后，供應商集中度變量仍然顯著為負，而客戶集中度變量仍然顯著為正，交互項LFC×DChain 變量的估計系數為0.09，且通過了1% 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說明下游客戶集中度的提高會減少融資約束對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不利影響。對此本文認為有以下兩個原因：其一，下游客戶集中度的提高意味著流通企業經營狀況的穩定，下游企業也可以為流通企業融資提供充足擔保，降低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使得流通企業能夠以更低成本獲得外部資金用于企業創新投入項目中；其二，客戶集中度的提高意味著下游客戶對企業日常經營的影響增大，為了滿足大客戶的產品與服務需求，流通企業不得不通過技術創新提高生產效率，因此會加大創新投入，以技術創新來提高產品與服務質量。

結論與啟示

在經濟轉型升級關鍵時期，提升流通企業創新能力，對于加快流通產業調整，促進經濟發展方式轉型升級具有重要推動作用。本文實證檢驗了融資約束、現金持有對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并在此基礎上檢驗了供應鏈集中度的調節作用。研究結果表明：供應商集中度的提高會抑制流通企業創新投入，而客戶集中度的提高有利于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增長；融資約束不利于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增加，而現金持有會促進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增長；供應商集中會降低流通企業現金持有對創新投入的正向影響，而客戶集中度的提高會減輕融資約束對流通企業創新投入的不利影響。

以本文實證研究為基礎，為進一步推動我國流通企業創新投入增長，提高流通企業創新發展能力，現提出以下建議：

首先，要適當降低供應商集中度，提高采購話語權。供應商集中度的提高，會進一步侵占流通企業自有資金，不利于流通企業創新投入增長。因此，需要加強對供應商集中度的管理，適當減少對某幾個主要供應商的依賴程度，最大限度降低供應商集中度對企業創新投入的不利影響。

其次，要提高客戶集中度。流通企業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服務產品及消費市場，客戶集中度的提高有利于流通企業及時獲取市場需求信息的變化，提供更高技術含量的服務。流通企業應該重視與下游客戶建立長期、穩定以及互相信任的合作關系，以客戶需求為導向，明確企業創新投入的方向，以更好滿足大客戶需求。

最后，要提高企業對創新投入的重視，增強企業管理能力。實證結果顯示股東與企業之間的利益沖突會抑制企業創新投入的增長，因此流通企業需要進一步完善股權機構與管理機制，重視創新對流通企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影響，堅持創新驅動的發展戰略，提高企業創新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