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蒂莫斯·塔格卡斯：錯位視角下的街頭攝影

馬詩韻

“錯位攝影”對于許多人而言可能是一個稍顯陌生的名詞，但你一定見過這樣的照片：一個貌似平平無奇的人正不費吹灰之力地推著龐大的比薩斜塔。事實上，這就是一種巧借“錯位”來實現的魔術。所謂“錯位攝影”，即利用類似“近大遠小”等透視原理，并通過調整拍攝距離與角度，使得畫面中原本并不相干的事物產生奇妙的視覺聯系。

來自希臘的攝影師安蒂莫斯· 塔格卡斯（Anthimos Ntagkas）便十分擅長“錯位攝影”。與其他通過設計場景，以及一次又一次的細微調整來達到最佳錯位效果的攝影師不同，塔格卡斯捕捉到的錯位場景大多來自街頭偶然迸發的巧合，照片中的主角也從未意識到自己正在參與構建一個意想不到的神奇瞬間。

捕捉平凡日常中的趣味

塔格卡斯1979年出生于希臘雅典，目前供職于希臘軍隊。他并非攝影科班出身，2014年才在社交應用Instagram上發布了自己的第一張街頭攝影作品。塔格卡斯的早期作品以黑白人物肖像為主，畫面主角多為城市中籍籍無名的小人物，“他們從未得到他人的注意，”塔格卡斯說，“但于我而言，他們都是‘電影中的英雄角色，盡管這部電影永遠不會出現在電影院中。”

保·布斯卡特（Pau buscato）和彼得·庫（Peter kool）是塔格卡斯最欣賞的兩位街頭攝影師，他們幽默的鏡頭語言甚至改變了塔格卡斯對街頭攝影的看法。受他們影響，塔格卡斯開始嘗試“錯位攝影”，以更有趣味的視角來拍攝平凡日常中那些不平凡的時刻與人物。

塔格卡斯曾拍過這樣一張照片，畫面中狗的腦袋與上半身連接著一雙人類的腿，“在城市里，有時你的面前會突然出現一些‘超現實場景。當幾秒鐘后，你才會意識到那不過是一只狗恰好擋在了他主人的前面。”塔格卡斯說，“這就是我為什么會沉迷于捕捉日常生活的原因，因為我永遠不知道接下來會出現什么。”

與純紀實類的攝影不同，優秀的街頭攝影考驗著攝影師本人觀察世界的視角，這在“錯位攝影”中尤為重要——同時，這也是將街頭攝影師與普通記錄者區分開來的關鍵所在，“有時我也會驚訝于人們對于城市中正發生的有趣場景熟視無睹。”塔格卡斯說。

那些決定性的巧合只存在于轉瞬之間，捕捉到它們需要強大的直覺與長期積累的觀察能力，除此之外，幽默感也是必須的。盡管在軍隊就職聽上去是一份嚴肅的工作，塔格卡斯卻在經年累月的工作中培養了另一種特質，“在軍隊嚴格和殘酷的環境中，我的幽默感就是生存武器。”

令人會心一笑的視覺巧合

毫無關聯的兩樣事物，通過塔格卡斯的獨特視角，總能產生令人會心一笑的化學效應。如鳥兒戴上了街燈的“皇冠”;撐傘的人恰好走過“下著雨”的涂鴉墻;撐開的遮陽傘成了站在它身后的男人的裙擺;卡車行駛在雪林中，車身廣告上的女人仿佛也在天寒地凍中愜意地享受著熱水澡……

而在塔格卡斯最滿意的幾幅作品中，這種并置手法被運用得更加爐火純青，頭上冒著白煙的老奶奶;男子右肩上的鳥兒刺青與天空中展翅的海鳥奇妙呼應;海邊跳板上的小人，似乎正要排隊躍入巨人的嘴;墻上壁畫中的天使，似乎正努力去夠垃圾車中的瓶子……塔格卡斯的每一張照片都在講述一個獨特的故事，“在某種程度上，我更像是一個講故事的人，而不是一個攝影師。”塔格卡斯說。

即便如此，這些轉瞬即逝的精彩巧合也并非每次都能被精準捕捉到，塔格卡斯將其視作攝影師和藝術家共同的“詛咒”——一種必須每時每刻都恰好在場的執念，但塔格卡斯似乎已經擺脫了這種心魔，“我知道我已經錯過了成千上萬的有趣瞬間，但我不擔心，我相信生活。”塔格卡斯說。

比起錯過某個精彩瞬間，拍照時的隱蔽性對塔格卡斯而言才是唯一的挑戰。他試圖捕捉人們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被觀察時的一舉一動，以及由此而生的美妙巧合，宛如經由上帝之手的排布，沒有一絲刻意與表演成分，塔格卡斯說，自己不想打斷或破壞那一刻的魔力。

有一次，一個陌生人找到塔格卡斯，說在他的照片中看到了自己。那是一張在公牛涂鴉前的照片，那個人當時正好經過。塔格卡斯本以為他會對此大發雷霆，沒想到對方卻表現得受寵若驚。最后，塔格卡斯把這張照片裝裱起來，作為禮物送給了這位陌生人。

成為街頭攝影的“編導”

作為一名街拍攝影師，塔格卡斯認為這件事并非如大眾想象的那樣有一定的專業門檻，相反，這是一件任何人都可以嘗試的事情。

無需專業設備，也幾乎不需要上什么課程，塔格卡斯認為要成為一名出色的街頭攝影師，最重要的是學會區分街頭生活與街頭攝影。“街頭攝影更具有藝術性和創造性。它不僅僅是捕捉街頭的瞬間和人物，你還必須是一個“藝術總監”或“編導”，才能將人物和街頭元素以迷人的角度結合起來。”塔格卡斯說。

同時，優秀的街頭攝影師還需要擁有快速捕捉畫面的能力，除了驚人的直覺外，器材的作用也不容小視。塔格卡斯的拍攝設備是理光GRII和佳能SX50 HS，其中GR II更常跟隨塔格卡斯外出掃街，便攜的機身和自動擋設置都有助于他抓住瞬間。“我的座右銘是：做你想做的事，直到有人阻止你。” 塔格卡斯說， 街頭攝影中要實現攝影師的隱蔽性并非易事，所以他會盡力提升自己抓拍的速度。

主動出擊也是一種方式。剛開始拍照的時候，塔格卡斯往往守株待兔地在自己喜歡的街角等待人們的到來。現在他不再限制自己街拍的場所，而是讓自己所到之處都為自己所用，以自己的視角來重構一個全新的趣味世界。

不過，荒誕和幽默之于視覺錯位攝影或許也只是一層外殼，對于每一個人的關注以及對這個世界的耐心觀察則是這一類攝影中更為重要的。“我也想通過我的攝影作品表明，沒有一個人是不重要的。每個人都可以講述一個令人驚艷的故事，無論他們自己是否意識到這點。”塔格卡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