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穆卓瑪的詩

倒影

紅山頂上

布達拉是天空的一部分

龍王潭里

布達拉是水中的一部分

一粒鳥鳴聲滑入其中

像時間射出的箭穿破潦草的塵世

它們用羽翼鼓動無形的空氣

一個鑰匙，找到了虛實詞語的破綻

在它們中間

我發現自己的影子越來越低

變成石頭躺在門檻

一群螞蟻正一寸一寸地從上面越過

停頓

然烏來古冰川

億萬年前的海風吹著你

也吹著仰望你的人

可惜你并沒有轉身

你一直在后退

以至于，我的每一步靠近都變成一種冒犯

群山以局外者側耳傾聽消失的速度

一群石頭隱藏著各自的宿命

紅嘴黑鳥一次次飛過來，指給你的是頭頂上

古老的天空

此時，一個人的憂傷是無用的

像過期的藥物

在這里，陽光是多余的

仰望你的人也是

慈東拉錯

如果你是一滴淚

應該是刀光血影中

女人從身體里溢出的悲憫

如果是一截魂魄

應該是歷史的河床上

男人從骨縫里提取的光芒

可現在，整個草原上

你的孤獨

像湖邊發呆的牧女

被粗糲的風吹著

被安靜地吃草的羊忽略

多少年過去了

唯有飄渺的傳說

像老人時不時念出的咒語

像荒原上的落日

布滿了無法參透的藏地密碼

尼阿底舊石器遺址

這里的風

吹著古老的天空

這里的群山

供養著宇宙的中心

這里的石頭

長出月光的紋理

荒野起伏中向天際遼闊

當我俯身拾撿一塊活著的石頭時

掠過耳際的風

吹軟了時間的骨頭

吹硬了野草的脊梁

在穆迪塔熱雍措邊上遇見牧女

云朵在低處走散

雪峰挨著草原觸摸荒涼

唯有湖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湖邊低頭漫步的牧女

是一個行走在紅塵邊緣的花朵

一截走失的光

像牧鞭抽打著舊時光

說到，自己不再是會流淚的人

我的目光越過不安的湖水

看見一只低頭吃草的羊

在風雪里

領受隱忍和沉默

湖水帶來的響聲

像閃電帶來的雨水

一個人的局部深陷其中

像四月的羌塘，荒草叢生

遮斷了我來時的小路

作者簡介：納穆卓瑪，又名拉珍，藏族，現居拉薩。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會員。部分詩歌、散文在《詩刊》《西藏文學》《青年作家》《貢嘎山》等刊物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