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佳
作為20世紀30年代中國現代派詩歌的重要代表人物,卞之琳一直以充滿智慧閃光和哲理趣味的詩作自成一格。本文從形式到內容對卞之琳的詩作逐層進行細致分析,挖掘其詩作的文學魅力和深遠意義,力圖全面展示卞之琳詩作的獨到之處,品讀這位“漢園詩人”帶給我們的文學情趣。
卞之琳于20世紀30年代出現于詩壇,作為“漢園三詩人”之一被世人熟知。他的詩歌承襲了新月社含蓄、理智的原則,詩歌常常晦澀深曲,耐人尋味,于時光沉淀中醞釀別樣的情懷與感念,不愧為歲月洪流中歷久彌新、深具現代主義詩作內涵的文學經典。
作為“新月派”代表詩人徐志摩的學生,卞之琳的詩歌毫無疑問地沾染上了“理性節制情感”的詩風氣息。他的詩歌中既有追尋美的訴求,又能冷靜沉淀、書寫自己情感的波動,在形式和內容上都閃爍著理性與沉靜的智慧之光。
卞之琳的詩歌雖大多采用口語化的書寫,卻仍能品讀出他的格律追求,詩句在朗誦于口時便可以感覺到內在音韻的和諧,在形式上表現出整飭凝練的美感。例如《群鴉》一詩雖是口語入詩,卻仍牢牢把握格律詩的“建筑美”原則,在詩形上做到了規整,讓人自然而然地產生賞心悅目之感。而開篇即確定下來的韻腳,無一例外地落于每節的開頭和末尾,貫穿詩歌的始終,讀起來朗朗上口,極具韻味。
如果說格律詩的形式體現了詩歌“三美”原則中“建筑美”和“音樂美”的特點,那么意象的運用則營造出了“繪畫美”的意境。中國文學自古以來就有著“含蓄”的傳統,將要描摹的對象換之他物,將要表達的情感訴以他言,于朦朧中為作品籠上一層幻美的紗,在表情達意上不再直白簡陋,平添了幾分韻味無窮。卞之琳更是沿襲了這項優良傳統,在詩歌書寫中頻繁出現的意象暗藏了無數玄機與旨趣。
“水”這一意象的運用在卞之琳的詩歌中最為普遍。水的流淌總是讓人聯想到時光的流逝,聯想到生命之河的終結,正如在卞之琳的詩作《寄流水》中所寫到的那樣,淚雨蒙眬了紅顏,勞情錯付了歲月,面對命運的塵封與跌宕,我們只能寄情于流水,慨嘆一句似水流年。這不僅是在惋惜光陰易逝,更將思想上升到了超越時空的高度,慨嘆古圣先賢的愁緒雖然堆疊千層,卻還是在流水似的時光中奔騰而過。無論何時,拾起讀來,仍能有一種心靈深處的共鳴。
卞之琳對社會有著獨到的觀察角度和真切細膩的情思。他關懷底層百姓,關注每一個微小的生命體。他也關懷國家,關注整個民族的興亡命運。他寧愿舍棄詩意的傳達,只是為了情感的抒發,從中我們所看到的更多是一個詩人強烈的社會責任感。
他善于并且熱衷于用口語化的表述再現小人物的生活,表現平凡社會的百態千重,現實性和社會性極強。但是作為慧眼獨具的現代派詩人,卞之琳不僅僅將目光局限于同情與憂思的層面,更多的是對社會現狀的深入思考和縱深挖掘,去找尋問題的病因所在,進而尋求解決的方法。卞之琳不僅關注勞苦大眾悲慘的生活現狀,他也關注他們的精神訴求,體現了卞之琳對人民命運的獨特思索,彰顯著他強烈的人文關懷。
1938年,為了響應時代的號召,詩人寫下了《慰勞信集》。詩人從現實生活中提取具有代表性的素材,運用特殊的邏輯將它們巧妙地組合編織起來,尋求其中的內在意蘊,并發掘出新穎獨特的詩意。雖然《慰勞信集》的文字看起來淺顯直白,沒有卞之琳前期詩作那樣的深刻與豐富,但正如陸耀東先生所說:“卞之琳和中國大多數詩人告別了自己鐘愛的一種類型的詩,義無反顧地向著與自己過去異趣的路飛奔。”[1]
作為“現代派”詩歌的杰出代表,卞之琳的詩作自然而然地沾染上了哲學思辨色彩。他用沉郁冷靜的筆觸,攪動平凡瑣事的波瀾,從而觸及關乎人性穹宇的層面,撼動思想的漠然與麻木,產生振聾發聵的靈魂共鳴。
當詩人游走在荒涼的街上,呈現出沉悶發呆、昏沉度日的情態時,也深深地流露出孤獨寂寞的情緒。正是有所追求才會寂寞,寄予渴望才見孤獨,詩人在寂寞中思考,渴求心靈的歸宿,也將這種憂郁的情感賦予意義與價值。詩人內心的企盼和渴望無所依附,產生了無所適從的感覺。而尋找答案的過程就是體驗生命孤獨的過程,我們從中深刻感受到詩人對生活目標和意義的迫切追尋。
卞之琳的詩歌閃爍著智性的光芒,不僅體現在對個人生命的獨到思考,更體現在對世間萬物充滿哲理的解讀。他的名篇《斷章》用短小精練的詩句闡述了深遠精妙的哲理,令人回味無窮。詩中出現了主客體相對轉換的辯證關系,感性地外現了相對主義思辨哲學的思想火花。短短四行詩,濃縮了人與人、人與物的多重關系。這詩中的人與事,具有似明似暗的隱喻性,似有所指,也似無所指。宇宙間的人與人、物與物、人與物、人與事,互相關聯、互為因果的形而上關系,通過日常的平凡的生活狀態,做了非常的表現。
卞之琳的詩歌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享譽詩壇,永不褪色,“漢園三詩人”的芳名迄今遠播,其精神更是永世傳唱。唯愿與其詩歌相伴,感其情懷思悟,醉于其獨特的文學魅力,嘆而難訴。
注釋:
[1]陸耀東.中國新詩史[M].長江文藝出版社,2009年,第216頁,第20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