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的一票

余清華

電話鈴響起，小劉拿起電話。“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這熟悉的聲音，是劉副局長。小劉迅速下樓來到劉局長辦公室，走到門口，輕輕敲了兩下。

“請進。”小劉推開門，看到劉局長坐在辦公桌前，便坐到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劉局長抬頭，從旁邊文件框里拿出一份文件：“下午市里檢查組要來局里檢查《教育法實施條例》落實情況，你抓緊寫個匯報材料，下午開會前給我。”小劉接過通知，瀏覽了一遍：“好的劉局長，我按時寫好，其他沒什么事了吧。”“沒事，你忙去吧。”小劉把門帶上便回到辦公室。

小劉是城關鎮中學借調上來的，剛參加工作不到三年，中文系本科畢業。縣教育局宣傳科工作量大，編制緊缺，劉局長通過局人事科了解到小劉的情況，覺得很滿意，便同小劉單位領導協商，抽調小劉到局宣傳科工作。小劉一開始不愿意來，覺得在借調單位工作，怕耽誤本單位的一些晉升機會。他的小心思被單位張書記看透了，他把小劉叫到辦公室，和藹地說：“小劉，局里借調你聽說你不愿意去，多好的機會，這次是我給劉局長推薦你，辦公室小趙急著找關系要去，我都沒同意。借調能夠增長見識，增強個人的能力、視野和見識，這些其實都跟平臺有關的。如果你在基層，你的思維和眼界就局限在基層。咱們單位級別低，你在局里能和局領導接觸，對你今后工作晉級都有好處，你自己考慮吧。”小劉低下頭，臉漲得通紅。是呀，過幾年該評優晉級了，指標競爭激烈，要是有局領導說句話那就不成問題。“那我服從組織安排，感謝張書記提拔……”小劉囁嚅地說。張書記笑著說，干得好以后說不定還能調到局里去呢。到局里宣傳科工作三年期間，小劉承擔了宣傳科里大量核心業務工作。起草文件都是小劉一個人做，雖然感覺很累，但小劉一想到今后能提拔，馬上就恢復工作激情。劉局長也對他很滿意，幾次在給小劉布置難度比較大的工作時，會有意無意地鼓勵他：“好好干，多干工作是不會吃虧的，本事學得是自己的，成績領導是看在眼里的。”

機會終于來了，局里準備從全縣教育系統內選拔一名優秀年輕干部到小學任副校長，小劉感到心里美滋滋的，尋思自己各方面都符合條件，就報名參加并積極備考。考試結果出來后，小劉筆試成績名列第一，從全縣最偏遠的鄉中心小學借調到局教研室工作的小李考了第二名。小劉暗想，這小李肯定有背景，那么多老師都想回縣城工作，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沒有幾個能辦成的，別說進局機關了，連回縣城小學都沒幾個。通過小劉的觀察，這小李對到機關工作似乎不怎么滿意，一直想回那偏遠的學校去。筆試后小劉在食堂吃飯時碰到了小李，這姑娘無意中說了一句：“我和你不一樣，我一定會回到那個地方去。”小劉暗自發笑，真是個傻姑娘，別人擠破頭想進城，這女孩卻偏要回農村學校教書。結果很快出來了，沒想到經過局領導投票環節，以為板上釘釘能入選的小劉落選了，才借調到局里工作不久的小李綜合分數第一。局里公布小李任職的地點時，小劉才知道原來是去山區那所最偏僻的鄉中心小學。小劉也很慶幸，想起考試結果出來后，有幾天萎靡不振，劉局長找他談了一次話，告訴他年輕人眼光要放遠一些，以后的機會多得很，不要因為一兩次不順利就鬧情緒，這是思想上不成熟的表現。想想劉局長的話，小劉覺得劉局長真是一名和藹的好領導。

一個月后，小劉去參加小李的婚禮，酒席上聽到同事們都稱贊小李的丈夫真有福氣，感嘆娶到了這么好的新娘，都向劉局長祝賀。原來小李是劉局長的外甥女，小劉聽完，想起劉局長平時和藹可親的音容，頓時愕然。當天，劉局長醉了，小劉也醉了……

酒席結束后，小劉回到家里，感覺頭有些痛，不知是酒喝多了還是感冒了。上班后，劉局長簽了一個文件讓他去寫個整改方案，其間溫和地問小劉：“最近生病了？年輕人要注意身體，別太熬夜。”小劉勉強地笑笑說：“謝謝領導關心，沒啥事。”很快，單位要進行競爭上崗，小劉想回學校參加，找了劉局長，說了自己的想法。劉局長聽完，嘆了一口氣：“你來局里工作也三年了，局里一直想給你解決個人進步問題。上次局里考試選人你沒有選上，你的筆試成績比小李高，但最后局領導會上投票，小李選上了，我覺得你還是留在局里有機會，你回去再考慮考慮。”小劉頓時感到頭上的血管漲漲的，事情到這地步了還把我當傻子。小劉把幾天前都想好的話說了出來：“謝謝劉局長，我覺得我可能不適合機關工作，還是回原單位工作吧。”出了劉局長辦公室，小劉到人事科辦理手續，人事科張科長很驚訝：“你沒發燒吧？怎么想回原單位？”小劉想自己反正要回去了，便一股腦地把原因向張科長說了，張科長聽完小劉的話，嘆了口氣：“本來我不該告訴你的，你可能不知道，這次選拔一名副校長局里是保密的，這個崗位是派到縣里最偏僻的鄉鎮，那里離城里遠，交通生活不方便，以前局里幾次動員都沒人去。這次你考了第一，本來是要派你去的，但劉局長不同意，他認為你為人正派，工作作風、業務能力都很過硬，是機關工作的好苗子，想在局機關解決你的問題，報告已經打到縣里了。”小劉說：“別騙我了，小李是劉局長的外甥女，他怎么能讓她去那么艱苦的地方？”張科長說：“小李不是劉局長的親外甥女，小李的父親跟劉局長是師范同學，兩個人關系很好。小李的父親是咱縣那個山區鄉中心小學的校長，身體一直不好。論資歷早該調回縣城了，劉局長一直讓他再堅持堅持。但鄉村教師師資一直很緊張，他一個人兼好幾科教學任務，在那兒干了三十年，前幾年上課時發生心梗病逝在學校教室了，劉局長就把小李認作外甥女了，并把她借到縣里工作。這次本來就沒有讓小李報名，小李放心不下山區學校的孩子們，一直想回到父親工作過的崗位完成父親的遺愿，劉局長做不通她的工作，只有讓她報名了。在局辦公會上，劉局長關鍵的一票投給了小李，既滿足了孩子的心愿，同時也想把你留下來，為機關留個好苗子。”聽完張科長的話，小劉頓悟，慚愧地低下了頭，他想起了小李的那句話：“我和你不一樣，我一定會回到那個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