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卻生命中曾經的不快

忘卻生命中的不快，心如止水，別小心眼兒，對生命有益。

人的記憶真是個有趣兒的東西，還是個調皮的幫手，它神秘地隱著，想調動他的積極性并非易事，需要記憶的時候，偏偏記不住，暫時記住了，很快就會忘掉，無需記憶時，還常常冷不丁地出點曾經的記憶，如一首老歌，一段詩詞等，就死乞白賴地纏著你想忘掉卻甩不掉，覺得很討厭。

但記憶畢竟是可愛的，人人都需要記億，為了強化記憶，讀書時改過去從單純地講故事，尋獵奇不求甚解，轉而在理解上下工夫，手不離詞典，把生疏的詞匯、成語形象的比喻都做筆記，提高讀書的質量和興趣，而對詩、詞、小令則在背誦上下工夫。近年來又重溫了《孟子》，感到生活在百家爭鳴的戰國時代的古人，倡導以德治國的理念，堪稱一位大思想家，特別是他的“四無”“四非”：無惻隱之心（即無同情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既無謙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即不知對錯）非人也；無害羞之心（即無害羞自省之心）非人也，來規范人的道德行為很精彩。我徜徉在孟子思想的長河里，一件塵封的往事，撞開了我記憶的閘門。

我有個同事是攝影師，作品多次發表在《人民畫報》和《民族畫報》上，堪稱攝影圈中的翹楚，又樂于助人。外地某企業需要木材，就迎合當時的社會風氣，決定備些禮物打通關節，但有禮物送不出去，便人托人找到他幫忙。他不吸煙不喝酒，只是陪同送禮者到下邊轉了圈兒，事兒辦成了，不久出事兒了，來了運動首當其沖受到審查，強行定他法了，查來查去無證據，就把懷疑當事實，主觀認定收受了好處費，無利不起早，只有傻瓜才會白幫忙呢。我到法院咨詢過，回答這不算犯法，又沒有證據，那時法律受制于行政命令，行政干預司法，而無是非之心的辦案人員竟混淆是非，就定了調子，泄私憤，反正沒有監督，也不負任何責任。再說抓了嫌疑犯不容易，這是工作成績，絕不能讓成績輕易流失。這就注定了他在劫難逃，終于身陷囹圄，與真正的罪犯關在一起，不停地審訊逼供，在精神、肉體上受到極大摧殘，冰冷的水泥地使他重病纏身，尤其得了心肺病。監獄不是天堂而是煉獄，在那惡劣的環境里，他沒有虛度年華，竟構思了一部作品。經多方努力，他得到了保外就醫。從離開監獄那天起，就夜以繼日地筆耕不輟，一部定名為《攝影藝術的美學原則》的書稿完成了，并在親友的贊助下，自費付梓。該書不能進入市場，只好運回家。面對著眼前一大摞從裝幀設計到彩色編圖都打扮很漂亮的著作，這是他勞動的成果，怎么處理?他有些困惑，他的孩子唯一的女兒想出辦法，全家動手把書搬到了馬路邊，簽名自售。具有惻隱之心的人們了解了事情經過后憤怒了，紛紛出點子鼓勵他上高院申訴，不行就集體上訪，不平反決不罷休。可見孟子的惻隱之心蘊含著巨大的能量，這一行動后果是惹怒了法盲們，決定收監繼續關押。

要收監的消息，逼他選擇以相機為伴!騎自行車出走，從此，這樣一個出色的知識分子，亡命天涯，乞丐般的流浪著，跑了大半個中國。他破天荒地品嘗了蒙古兄弟的烤全羊、遭到草原狼的追逐，險些喪命。更得到了西藏喇嘛的摸頭賜福。他把逃亡當成了一次創作采風，創作的攝影作品相繼發表在《民族畫報》，稿費打到原單位，為追捕提供了線索。時光荏苒，上訪成功，高院通過全面調查做出了正確判決，認定這是錯案徹底平反。流浪歸來，繼續售書，書銷得很快。人的體能也耗得很快，售罄，人殞亡!鳴呼!悲哉!不辨是非的荒謬摧殘，催生了一本書，代價太沉重了!是法盲們的功耶？過耶？孟子倘若有知，當作何感想？定會遣責無是非之心的法盲。

這段“城門失火、殃及魚池”的往事，還有一個小插曲，當初我咨詢過法院，替攝影師立辯幾句，便被扣上包庇的帽子，受到無休無止的責難、威逼、訓斥、審查，寫材料用了“訓斥”一詞，不學無術又無“羞惡之心”。我鄙視這種人竟能混進執紀執法部門亂作為!于是反問：“是哪部詞典這么寫的？是哪個老師這么教你的?”我受到吹胡子，瞪眼睛，“你等著吧!”的威脅，我等來了黨內嚴重警告的處分，通知我時，便沒那么嚴肅，而是和顏悅色地說：“接受了吧!這個處分不耽誤使用”。憑空給我黨內嚴重警告處分，我接受了就是承認有錯，是玷污了黨員的光榮稱號，給黨抹黑。至于這個處分不耽誤使用，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侮辱我的人格，我怒發沖冠，盡管外面是晴空萬里，我卻是陰霾滿胸如鯁在喉，我被逼得再無退路，只得用手狠狠地拍桌子淚流滿面來發泄！

后來一位領導善意地批評我：“你太傻了，不懂得委屈求全是上策，你羞辱他們，他們還不收拾你!”事后，他們內部人員也不滿這些人的行為，向我披露這種小人沒啥能耐，專門以整人為樂趣，每到年終總給就是以處分多少人為成績。善意的領導一語中的，果真被他們收拾了，停職三年零三個月。我不后悔，我沒有向這種小人屈服，萬幸的是我還一息尚存，不能容忍的是：辦錯案之人毫無羞愧之心，照樣飛揚跋扈、酒氣熏人。

謝謝孟子開啟了我已忘卻的有怨有恩的記憶!記憶真好，記憶是人生百味雜陳、有來有往的集散地，有經驗可汲取，有教訓以鏡鑒。

記憶是老師，記憶是享受。這段記憶已成為過去，盡管它是悲哀的，但他的教訓是彌足珍貴的，是也好，悲也好，都把它當成財富收入囊中。

如今風和日麗，風清氣正，政通人和，法治天空，制約機制健全，不再擔驚受怕，法盲可以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