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演唱會門票背后的攻與防
“相信我,票絕對是真的!我才賺了你100塊錢!”一名中年男子突然拉大了嗓門,盡管循環著周杰倫歡快的《牛仔很忙》,周圍正低頭吃著麥當勞的人,還是被這一聲驚到,抬起了頭。他斜著眼環顧了一圈,又放低聲音:“我做這個很多年了,不信你可以去粉友群里問問。”
女生咬著漢堡,不緊不慢地說:“等我朋友驗證完了我就付錢。”
電話響了,女生的朋友順利憑票入場,“剩下的錢可以付了。”女生轉變了態度:“反正有了微信,以后都找你買。”
“我說了吧,你還不信,我飛那么遠到杭州,才賺了你們幾百塊錢,周杰倫的票多值錢啊。”他把外套系在腰間,拎起袖子擦了擦汗:“真是作孽。”
在杭州黃龍體育中心門口的肯德基、麥當勞,這樣的攻與守時常上演。一邊是粉絲對不合理加價的不滿,另一邊又怕沒了黃牛再難搶到票。黃牛和粉絲之間,漸漸形成了一種互相嫌棄又互相依賴的奇怪連接。
粉絲與黃牛,黃牛與一級票務平臺,時刻都在用一張黃牛票上演著攻守戰。在技術層面到底有沒有辦法治黃牛?記者從一級市場票務平臺相關負責人、銷售風險治理專家等資深業內人士處得到的回答是:目前機刷已有辦法篩選。
插上互聯網的翅膀,黃牛不斷進階
“900元的票,他要價2000元,揍他一拳的心都有了。”華秋從初中開始就聽周杰倫的歌,去現場聽一次,是他一直想做卻沒能做成的事,“搶不到票啊,秒光。”
他也不是沒試過找黃牛,就拿2019年11月杭州這場來說,他前后托朋友找過3個黃牛,不是要價太高,就是真假難辨。“我身邊有朋友買到過假票,也有付了錢黃牛消失的,所以我不敢輕易入手。”
追星男孩女孩的搶票“血淚史”,仿佛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而這其中的故事,90%都和黃牛有關。
幾年前,黃龍體育中心的演唱會開場前,還能在入口處碰碰運氣。如今監管越來越嚴,黃牛的身影慢慢少了,但是僧多粥少的時候,依舊能在網上看到他們活躍的身影。溢價是常態,若是遇到有特殊意義的“告別場”“復出場”“紀念場”等,票價翻個2~3倍,甚至從幾百一張漲到上萬也不在話下。
也許有人會說,如今購票不是都需要實名了嗎?黃牛還怎么搶票?
“明天上海周杰倫開票,大麥搜索,提前寫好自己的個人信息,地址寫×××,除了2580元的價位不收,其他價全收,日期有4天,盡量搶第一天的,各價位+100回收。”這是周杰倫上海站開票前,一位票務行業工作者潛伏在一個名為“星亞票務搶手群”里看到的交易信息。
曉波也是周杰倫杭州演唱會的工作人員。他告訴記者:“黃牛的辦法多著哩,人證合一?他們就找大學生人肉搶票,搶到票加價回收。”曉波說,通常一張票的回收加價在100~200元。
在演出行業很多人眼中,黃牛一直在進階。過去的黃牛稱為老派黃牛,屬于資源型,手上握著很多演藝資源,有門路。如今的黃牛,被一些人稱為新派黃牛,屬于羊毛黨型,比如眾包給學生、兼職搶票,再低價回收,高價轉賣。你說他作假?沒法說。
粉絲不滿?一級市場:我們也很難
票難搶,歸根結底還不是票少?是的,因此一旦搶不到票,或看到有黃牛炒天價票時,總會看到網友狂懟票務代理平臺。“每天一登錄微博后臺就發現自己又被問候了全家。”國內最大的演出票務平臺大麥網官方微信小編小唐跟記者吐槽。
眾所周知,所謂的官方指定唯一售票渠道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唯一”。
目前市場上演出票的流向,分兩種:一級市場和二級市場。一級市場包括專業票代平臺,如大麥網、永樂、貓眼等;主辦贈票、粉絲會專屬票、其他票務平臺(如地表最強、圣所、保利劇院、開心麻花等)。二級市場為淘寶票務、微信、線下等。夾在一級市場和二級市場之間的,便是黃牛。他們從一級市場上用各種手段拿到票,再去二級市場分銷。
“對于一級市場來說,票的數量是有限的。”有資深業內人士給記者算了筆賬。一場演唱會的票,刨去工作票、贈票、防漲票(防止人員過多的預留座位,一般在20%左右),剩下的才是可售票,而可售票中,又分贊助票、粉絲票、觀眾票。以一場熱門演唱會為例,座位數50000,內場可擺放座位數8000,這樣可售票=58000×2/3(除去1/3舞臺遮擋區)×80%(除去防漲票)×80%(除去贈票+工作票)=24870張。這兩萬多張票,或許還不只一家票務平臺售賣,因此每家票務平臺上開放的票并不多。
僧多粥少,是黃牛猖狂滋生的最主要原因。
沒有辦法治黃牛了嗎?“機刷”有技術可攔截
消費者與黃牛,黃牛與一級市場的攻防戰,何時才能結束?
采訪時大麥網介紹,平臺一直在不計成本投入打擊黃牛,已有了一個全鏈路的攻防對抗體系。大麥網風險治理負責人起靈在此前接受采訪時也表示,一個賬號在幾秒鐘內下單請求幾百上千次,基本是“機刷”,有技術可以攔截,攔截率基本達到99.9%。另外,基于賬號信息、地址、購買行為、操作行為等屬性提取出統計特征、文本、序列和結構特征,并在此基礎上構建融合傳統統計模型、圖算法模型和深度學習算法模型的集成檢測模型,也能從多個角度不同視角來識別團伙、機器刷票、眾包人肉搶票的“黃牛”行為。比如一個人,連續幾天買了時間間隔很近,距離卻很遠的演唱會;散落在不同地方的人,寄送地址卻是同一個地方等,這些都有人肉搶票嫌疑。當然,中間也有很多難點。比如學生搶票,很難去分辨是否是搶票黨。“比如評估模型告訴你說這個大學可能存在問題,但是也不能一刀切。這是最麻煩的,你缺乏證據和約束。”
人證合一,不能線下刷臉驗證嗎?“不行,那些真的臨時去不了的人,票怎么辦?退票?主辦方壓力太大。所以我們一直在找技術、找方案、找平衡。” 起靈說,目前大麥網內部已經形成一種新的技術去防止人肉搶票,不過項目還在測試階段。“當然,各界都要達成共識,對黃牛的打擊才能有效地推進。”
有業內人士認為,防患黃牛最重要的一點在于——提高供給,滿足需求,面對普遍存在的溢價情況,增加演出場次,提升演藝市場的繁榮發展,才是讓票價回歸理性的根本。
(摘自《錢江晚報》 ? ?本文作者:朱銀玲 樓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