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是女人最好的珠寶

嘉柏麗爾·香奈兒的藏書很大程度上展現了她的私人世界，同時也暗示了人與書籍的關系將如何改變人的一生。

在佩薩羅宮，我參觀了“文化香奈兒”的特展，這是從2007年開始由尚·路易.弗蒙負責構思及策展的一系列主題展。這一期的主題很有意思：“閱讀不輟的女士”。

威尼斯是一座充滿象征意義的城市，既有最濃厚的文藝復興風格，又有無比溫柔的幽藍水色。當我看到這座浮泛于海天之間的古老城市，便覺得這里是屬于戀人的，巴洛克式的宮殿、流淌的運河、宛如迷宮的窄街小巷……戀人們坐在狹長的貢多拉船上，船夫戴著標志性的草帽，劃動船槳，穿梭在大大小小的橋下。

在威尼斯的第二天，我乘船到了大運河對面的佩薩羅宮，這是一座白色大理石的巴洛克風格博物館，像一只天鵝漂浮在水面上，卻很穩重。在這里正在上演著“文化香奈兒——閱讀不輟的女士”。嘉伯麗爾·香奈兒與威尼斯有著很深的情緣，這里曾經是她的度假勝地。在她的畢生摯愛卡帕男孩猝逝后，心力交瘁的她在朋友的力薦下來到威尼斯療傷。沒有人知道她在這里游蕩了多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在這里獲得了巨大靈感：她不再拘泥黑白兩色，開始采用威尼斯絢爛的顏色;威尼斯的標志“獅子”成為她自己的象征，她后來設計了著名的獅子座珠寶;她調配了一款專屬威尼斯的香水——可可小姐黑色香水，其香味宛如一首精彩的巴洛克式夜曲。

每個人對美都有自己的定義，香奈兒絕非傳統意義上的美人，卻讓人絕不可忽略。在用順從與否評判女性的年代里，她不屑于男權社會強加的種種約束，她勇敢穿著褲裝，剪短頭發，處處別出心裁，當其他女人都頭頂蛋糕一樣華麗的帽子時，她買一頂最簡潔的平頂草帽，隨意扎上一條絲帶，便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一個可以主宰自己命運的女人才能擁有她自己的未來，她向來都把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年幼時母親去世，香奈兒在奧巴辛修道院度過了一段孤寂的時光，書籍成為指引她前行的導師，不但給了她獨立思考的能力、滋養著她的幻想。也讓她明白，自己對于世界的預見將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實現。作家羅蘭·巴特這樣評價她：“嘉伯麗爾·香奈兒的藏書很大程度上展現她的私人世界，同時也暗示了人與書籍的關系將如何改變人的一生。”不是靠華服，而是閱讀，才能讓女人獲得超群的氣場，她曾說：“我的生活不曾取悅于我，所以我創造了自己的生活。”

“現實的生活乏善可陳，夢想中的生活才更有意義，因為它超越了死亡，永不消逝。”當我走進“文化香奈兒”的展廳，首先看到的就是這句被香奈兒親手寫在便箋上的話。展廳里沒有做時裝的堆砌，而是用全新的視角呈現了這位引領時尚將近一個世紀的女性。走進這里，仿佛走進了一位知識分子的書房。展覽首次公開展出了香奈兒的藏書、題詞、檔案、攝影作品、油畫、手繪圖以及時裝與珠寶作品。對于閱讀的熱愛，引領著香奈兒接觸到當時最為先進的藝術理念。

與其說香奈兒像珍愛那些貴重的珠寶一樣，終生珍藏著這些薄薄的書籍，不如說書籍才是女人最好的珠寶。香奈兒涉獵極廣，從古希臘作家到現代詩人、他們的作品在不同程度上影響并塑造著她的個性與人生。

她在書籍中提取了自己對時尚的態度：“有些人認為奢華的反義詞是貧窮，但其實不是，奢華的反義詞是粗俗。”對于時尚，普魯斯特在他的《追憶似水年華》中寫道：“香水是逝去年華中最后的也是最好的殘存，當我們淚水都哭干時，它能讓我們再度泫然欲泣。”

幼年時，她沉迷于勃朗特三姐妹筆下的故事，也鐘情于小仲馬的小說《茶花女》，在她著名的巴黎康明街31號私人寓所中，除了大量中國烏木漆面屏風，就是她擺滿書的整面墻書架了。書籍給予她最忠實的伙伴和慰藉，并激發了她將自己的思考訴諸筆端的欲望。

那書柜上大多是文學典籍，有古希臘的普魯塔克，法國的莫泊桑與莫里哀，還有英國的莎士比亞與雪萊。閱讀之于她，就像是一場貫通古今的跨時空對話，尤其是荷馬、柏拉圖、維吉爾、索福克勒斯、盧克萊修、但丁、蒙田、塞萬提斯、塞維涅夫人、馬拉美等文學巨匠的著作，讓她在遼闊的想象世界里馳騁。

香奈兒與讓·考克托、馬克斯·雅克布以及皮埃爾·勒韋迪等先鋒詩人、作家、藝術家之間也有著深厚友誼。讓·考克托引領香奈兒接觸當代藝術，并將她介紹給當時聲名斐然的藝術大師。1924年，香奈兒為由考克托撰寫劇本的芭蕾舞劇《藍色列車》設計了戲服，而繪制舞臺幕布的則是畢加索。考克托為許多國際雜志手繪香奈兒的時裝人像，他畫風簡潔，線條流暢，畫面上往往只有最關鍵的特征。

一個人讀過的書可以透露他的秘密，一個人的書房也成為他靈魂的底色。時裝與文學，都是可以改變容貌的工具，就像優雅之于身體、良知之于思想。

（摘自中信出版集團《人到了美術館會好看起來》 ? 作者：祝羽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