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學術研討語篇中預設的語用功能分析

○ 姜暉 宋燕飛

(遼寧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9)

預設被看作兩個命題之間的關系，也叫“前提”或“先設”，最初由德國哲學家Frege于1892年提出。哲學家Russell于1905年，提出“描寫理論”(theory of descriptions)與Frege唱對臺戲，其理論支配預設研究長達45年之久，未曾遇到重大挑戰。直至1950年，Strawson提出預設新理論，使得預設研究進一步深入和完善[1]。預設一直是語用學研究所關注的課題，研究話語交際中預設的功能具有重要的意義和價值。綜觀國內關于預設功能的研究，涉及范圍較廣，但就學術語篇而言，鮮有針對英語通用語學術研討語篇進行的實證預設研究。本研究以一次英語通用語學術研討會議(Genderequality)為例，采用個案研究的方法，從語用角度分析與會人員話語中的預設，旨在通過解讀說話者的意義來分析其預設功能，并對該語篇中預設的語用功能進行歸類。

一、文獻綜述

一般而言，預設主要分為語義預設和語用預設。語義預設是兩個語義命題之間的一種語義關系。語用預設，是指那些對于語境敏感的，與說話者的信念、態度和意圖有關的前提(即預設)關系[2]。因此，語句之間的預設不僅體現在語義關系中，有時候還需考慮語境和說話者等因素。由于語義預設具有可取消性(defeasibility)和語境依賴性等特點，越來越多的語言學家意識到預設是一種語用現象，而非語義現象[3]。

近30年來，國內關于預設功能的研究層出不窮。一些學者針對預設的單一功能進行研究：朱永生，苗興偉[3]、景佳惠，唐承賢[4]、王磊[5]對預設的語篇功能進行了研究。于姍姍對TED演講中語用預設的評價功能進行了研究[6]。張藜奕對日常會話中語用預設的人際功能進行了研究[7]。而魏在江對預設的研究做了全面的回顧，論述了預設的種類及功能[8]，對預設功能的分析更加全面。一些學者選用了不同體裁的語篇研究預設功能，包括新聞語篇(楊慧[9])、廣告語篇(李碩[10])、學術語篇(徐珊[11]、于姍姍[6])，而研究學術語篇中預設功能的學者多選用英語演講，對英語學術研討尤其是英語通用語這一特殊語境下的研討關注較少。英語通用語是由20世紀70年代的“英語國際語”概念發展而來[12]。Seidlhofer將其定義為“母語不同的人用來相互交流的英語，這些人選擇用英語作為交流媒介，而且英語往往是唯一的選擇”[13]。英語作為一種通用語在學術交流中具有重要作用。在跨文化交際中，對話者在共同構建意義時可能會遇到問題(如社會文化差異)，而研究對話者如何提高交際的可理解性，對于促進交際的成功具有重要意義。

綜上所述，國內學者大多是針對預設的某一功能進行研究，或結合不同體裁的語料進行應用型研究。雖然有學者研究英語學術語篇中預設的功能，但很少有人研究英語通用語學術研討語篇中預設的功能。本文將對英語通用語學術研討語篇中預設的語用功能進行分析和歸類。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問題

本研究以一篇英語通用語學術研討語篇為例，分析其中的語用預設現象，具體回答以下兩個問題：

1.該學術研討語篇中語用預設現象的使用類型及分布情況如何？

2.該學術研討語篇中語用預設現象體現何種語用功能？

(二)分析框架

本研究根據預設觸發語(presuppositional triggers)并結合具體語境對語用預設現象進行了界定。預設可能是受到句中某些詞語或結構的影響而引發出來的。這些詞語或結構被稱為“預設觸發語”。預設觸發語的種類很多，Kartunnen在其《預設現象》(Presuppositionalphenomenon)一文中收集了31種預設觸發語[1]，Levinson 在Pragmatics一書中選擇了其中的13種[14]，本研究將采用黃衍在Pragmatics一書中對預設觸發語的8種分類[15]。

表1 黃衍對預設觸發語的8種分類

續表

即含有上述8類中的任何一種詞語或句子結構的話語，均視為預設。

(三)語料描述

本研究所選用的語料為一次學術研討會議，主題是Genderequality(性別平等)，學術領域屬人文領域，學科為女性研究，會議時長為89分39秒，與會人員共6人(6位發言人來自不同國家：S1—芬蘭，S2—俄羅斯，S3—荷蘭，S4—波蘭，S5—荷蘭，S6—法國)，主要研討性別平等問題，與會人員列舉了一些不同國家不同時期的性別不平等現象并加以論述。

三、結果與討論

(一)Gender equality中語用預設的使用類型及分布情況

表2 Gender equality中觸發語的種類與使用頻數

由表2可知，在8類預設觸發語中，使用頻數存在較大差異。其中“重復意義的詞語”使用頻數最多(表重復意義的詞語共5個，“still”一詞的使用最為頻繁，“same”一詞次之，“again”一詞使用較少，“like”和“also”使用最少；“違實條件句”次之；“蘊含謂詞”和“時間從句(或狀語)”使用較少；“有定描述語”次之；“敘述性謂語”“狀態變化謂語”和“分裂句”3類使用最少。

綜上所述，不同類型的預設，其分布情況存在較大差異，“重復意義的詞語”最為常用，“違實條件句”次之，其余類型使用較少，究其原因在于不同類型的預設具有不同的語用功能，不同的說話者借此實現不同的交際目的。“重復意義的詞語”多用于減少贅述，增強交際的經濟性和高效性(雖然部分詞語本身具有重復意義，但是在具體語境中具有其他語用功能，下文中筆者將具體分析)。“違實條件句”多用于假設舉例，佐證說話者的觀點，增強說服力。

(二)Gender equality中語用預設功能

交際中的語用預設能夠反映說話者的語用策略和交際意圖。研究發現這些預設的語用功能主要分為5類：經濟性和高效性、增強話語說服力、突出信息焦點、語篇組織功能(銜接功能和連貫功能)以及避免因文化差異導致的交際障礙。

1.經濟性和高效性。預設理論允許說話者使用最精簡的話語進行表述，同時使得聽話者付出更少的努力理解話語的意義，即交際雙方用最少的努力獲得最大的交際成功。預設必須是為交際雙方所共知的，共同性是其被理解的基礎和保障。在言語交際中將雙方已知的熟悉的信息作為預設，可以有效避免令人煩悶冗長的話語。

(1) okay here’s the text for today and it wasagaina chapter in the book…

S1的角色是大學教師，在此次研討會議中起引領和主導的作用。會議開始時，S1需引入會議的主題。為保持聽話者的興趣，說話者往往會選擇最為經濟簡潔的方式進行交際，因此S1運用預設簡潔高效地開啟研討的主題。“Here’s the text for today and it wasagaina chapter in the book…”預設此次與會人員均看過此書的其他章節，而今天的文本也是其中的一章。顯而易見，“the book”是大家已知的信息，而“other chapters of the book”同樣為大家所共知。預設觸發語“again”屬于“重復意義的詞語”，有效避免贅述，既為說話者減輕表述的負擔，也使聽話者避免付出更多的努力去理解，從而經濟高效地達到交際效果。

2.增強話語說服力。交際的目的在于理解和表達，會話活動中說話者并非單純表述自己的觀點，往往會伴隨解釋或證明，便于聽話者理解或接受。作為預設的一種，違實條件句可用于假設舉例，有效增強話語說服力。

(2) [and maybe something] nice yeah but then butif ififhe was employed by by nokia for example he would have you know 20 houses so

前文中S4提到令人驚訝的是，在美國性別比膚色更加容易成為就業的障礙，這種境況持續多年直至現在依然如此。S6建議在企業中實現薪資的透明化和公開化，使員工有權獲悉同等學歷、同等工作時長的其他員工獲得多少薪資，以此來減少職場中的不平等對待。而后S1舉例說明該國大學校長的薪資可以承擔得起一套房子和一艘船，并用了一個違實條件句預設nokia高層的薪資過高：如果該校長就職于nokia，或許可以承擔得起20套房子。這一違實條件句將就業中的不平等現象展現得淋漓盡致，具有較強的表現力和說服力。

3.突出信息焦點。會話活動的目的是說話者向聽話者傳遞一定的信息，否則會話將失去其本身的意義和價值。說話者通過語用預設，突顯要傳達的信息焦點，以達到吸引聽話者注意力的目的，以此確保會話活動的有效性。

(3)…[new lawyers and it’s] something like this so, if you divorce it’s doesn’t matter it doesn’t means anything [n-nowadays] …

現在是新的經濟時代，一切都煥然一新，這個時代需要新的經濟學家、新的律師。對女性而言，離婚意味不了什么。“Nowadays”屬于“時間從句(或狀語)”，預設從前對女性而言離婚是異常沉重的，離異女性的生活甚至是一生都被摧毀，甚至在某些特定時期女性毫無離婚的權利；然而在當今社會則大不相同，女性可以憑借自己所受的教育獲得一份不錯的工作，實現經濟獨立，而不是依附于男性，單身母親便是最有力的證明。“Nowadays”一詞將“before”和“nowadays”兩種社會狀態下女性的婚姻狀況進行對比，體現了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反而突出了信息焦點——女性曾經的社會地位較低。

4.語篇組織功能(銜接功能和連貫功能)。會話活動不是簡單的你問我答或者你一言我一語，而是由自身獨立而又互相關聯的言語鏈條構成，環環相扣，緊密相連。預設的信息將各個言語鏈條聯系起來，使得語篇前后銜接得當，上下連貫自然。

(4) [yeah like for] example something thati read just er [just here nowadays that] sometimes the the fathers don’t say that for example er his wife [er] is working [and] she’s er bringing some money to the to the homealso because she’s working in the home and then sells the things…

人口普查方式因國而異，在中東地區的一些國家，丈夫不允許妻女與家庭以外的人交談，即使是戴著面紗也不被允許。人口普查員只是和男性交談，如此一來并不能得到最全面而真實的數據。男性不僅會謊報人口，也會謊報勞動力。妻子明明也在家里做工賺錢，但丈夫卻不會將這一情況如實報給人口普查員。預設觸發語“also”屬于“重復意義的詞語”，預設不僅丈夫賺錢養家，妻子也在家做工賺錢。從語篇組織功能來看，“also”一詞具有銜接的功能——銜接的內容為上文的“丈夫賺錢養家”。

(5)…because the the the trade unions in finland have calculated that the with the wage differentials in finland er er whereas er er working class woman can earn in with the salary she earns in her lifetime er she can buy one house okay but the working man can buy two houses right but with the case of academic employees the womenstillcan only buy the one house but the academic er men can buy three houses [and so] yeah

在芬蘭，工人階級女性可以負擔得起一套房子，但工人階級男性可以負擔得起兩套。如若是學術型女性員工仍然只能負擔得起一套，而學術型男性員工則可以負擔得起三套。預設觸發語“still”屬于“重復意義的詞語”，預設無論哪一個階級的女性，無論從事哪一種職業的女性，都只能負擔得起一套房子。從語篇組織功能來看，“still”一詞具有連貫功能。發言人首先提及的是工人階級女性買房的狀況，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學術型女性員工(人們可能認為此類女性的收入要高于工人階級的女性)，但結果卻出人意料——工人階級女性能負擔得起一套房子，高級知識分子女性仍然只能負擔得起一套。兩相對比之下，得出的“仍然只能”的結論，顯示了上下文之間的連貫性。

5.避免因文化差異導致的交際障礙。參加此次學術研討的人員來自不同的國家，均用英語進行交流。說話者在闡述觀點時可能會引用本國的一些社會現象，不同的社會現象又因國而異，恰當地選擇預設能有效避免因文化差異而導致的交際障礙。

(6) [i i i there’s] it’s like that er er government makes a list @of all the persons@ which they have in the country i mean [that] someone knocks every door and checks [how many] people there are [yeah] [and] and their age and [the sex and] the job [and how many tele-] television sets and things [like that also]

have you ever heard of [such a] thing [you have]

[we got] [thesamein france]

[yeah we] got the [same]

S1在會議中提及一本書，涉及芬蘭國家統計局的統計及歷史。由此S1引出了人口普查這一術語，并加以解釋——政府對國家的人口及年齡進行統計(幾位發言人異口同聲補充道“the sex and the job”，S4補充道“and how many tele- television sets and things like that also”)。而后S6與S4的發言中均使用了“重復意義的詞語”類別中的預設觸發語“same”一詞，但是預設了不同的信息。S6預設以上所述同法國的情況相同，而S4預設以上所述同波蘭的情況一致。二者的預設能使其他來自不同國家的發言人迅速了解3個國家的人口普查情況，既經濟省力，又有效避免因文化差異而導致的交際障礙。

(7)…[@@] but this is i- unfortunately this is the reality er in most countries, i checked this morning that in finland er women’s salaries or wages are about 80 per cent of those of men’s salaries 80 yeah , do you do you happen to know that percentage in your own countries or do you have any idea

i think that it’s yeah sometimes it’s reallylikethis you said but not always

前文中提到玻璃天花板(指在公司企業和機關團隊中，限制某些群體晉升到高級職位的障礙)及就業市場中明確的男性工作(工程師)和女性工作(幼師及護士)的分化，在討論男性和女性的薪資問題時，S1查閱資料后表示在芬蘭(S1的國家)女性的薪資比男性低大約20%，而后S1問其他發言人在各自的國家是怎樣的比例。由于S2沒有真實數據作支撐，所以給出一個推測“sometimes it’s reallylikethis”。預設觸發語“like”屬于“重復意義的詞語”，預設即使在不同國家，女性的薪資待遇依然相對低于男性。此處S2在減少贅述的基礎上，又避免了因文化差異而導致的交際障礙。

語用預設不僅是說話者交際意圖的表達，也是說話者語用策略的選擇。不難發現，本研究中“重復意義的詞語”一類最為常用，語用功能較其他類別更為復雜，包括經濟性和高效性、語篇組織功能(銜接功能和連貫功能)、避免因文化差異而產生的交際障礙，這與具體的語境和說話者的策略選擇密不可分。與魏在江[8]的研究結果相似的是，其總結的四類預設的語用功能同樣適用于英語學術研討語篇，值得注意的是本研究的第五類功能是英語作為通用語的學術研討語篇的特定功能。參加學術研討的人員來自不同國家，均以英語為研討時的交際用語，因此難免因文化差異而產生交際障礙，巧妙地運用語用預設則可以避免此類情況，準確而迅速地促進交際的成功。

四、結 語

本文就一次英語學術研討語篇Genderequality中的語用預設現象進行了研究，旨在通過準確地解讀說話者的話語意義來分析其預設功能。研究發現，此次學術語篇中的預設具有5種語用功能：經濟性和高效性、增強話語說服力、突出信息焦點、語篇組織功能(銜接功能和連貫功能)、避免因文化差異而產生的交際障礙。本研究有利于促進英語通用語語境下對話者的交際成功。

此外，本研究也存在不足之處，僅選用了一篇學術會議的記錄進行語料分析，雖然是出于方便操作的考慮，但是說服力有所欠缺。如若此后的研究能夠擴建語料庫或者拓寬語料所涉及的領域，則更加具有說服力。關于語料的選擇，除了涉及更多的領域，還可以實時關注當下的最新語料或熱門語料。對預設的研究，也可以從受眾角度進行切入和分析，這樣對語用預設的雙向互動和深入解讀則更加具有說服力，同時對加強研究的深度以及拓寬研究的廣度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總之，從多角度多學科對預設進行的研究會更加具備科學性和權威性，有關預設方面的研究仍然存在很多問題有待探索和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