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飛過（組詩）

程云海

大雪詞

蓄謀已久的欲望，遲遲不敢提筆

就像驚蟄日，父親在開荒地撒下種子

期待那場透雨

兒科門診里，此起彼伏地咳

一只只小手握不住的慌張

節氣，這個該死的魔咒

誰能打破

小雪即將結束，我開始懷念一場大雪

歲末書

唱出生命的內涵

夜無眠

尋夢的帆遙望著

一漾漾的浪，一行行詩篇

風輕輕書寫

給未來的信箋

一份祝福，一份期盼

文字換一種形式盛開

目光醞釀出整個春天

約會一場姍姍來遲的大雪

想一片片你的唇印

和在窗口溢出的煙味

用寒風做信號

約會

表情的白 勝過塵世中的打底霜

傾訴關于小心翼翼的字眼

借走一些互相取暖的詞

讓我們傾訴彼此的愛

裹攜萬千花魂

布一場天地冥合的道場

雪花飛過

那個掃雪的人，我注視她好久了

雪還在下

天氣預報說，雪會下八小時

搜腸刮肚地想關于雪的詩句

想象遠比現實浪漫

就像山珍海味和東北的豬肉酸菜燉血腸

一個吊足胃口

一個觸手可及

一直對擬聲詞懷有疑慮

感覺都不那么貼切

沒找到更合適的詞

風雪中蠕動

一條窄窄的過道

黑褐色的甬路

披了一條淺色紗巾

身材瘦小的女人，有點眼熟

她的頭巾上，衣服上

落下新婚典禮時撒下的祝福

已經退化的“掃”

又添了幾筆

變成一條長長的“推”

守夜

離開那片土地太久

耳熟的鄉音

雜著薺菜的清味

小路潛伏著

綠藤蜇疼的陰謀

今夜月亮不夠圓滿

這不怪它

世間萬物

都是如此

我是否也不是同一個我

那些個鄉下

炊煙嗆過的咳

清脆的月色

村東的土磚窯

烘干一條條野水溝

泛白的視野

城市的月

和鄉下的亮

它們都知道我，卻互相不能望見

冬

凍過的井把

警覺地抵住嘴唇

臉是紅的

爐火是紅的

一粒粒玉米和黃豆

在爐蓋上跳來跳去

搓幾下手

目光和笑容

熔化了

窗凌花比遐想抒情

凍不住的鄉音

穿過大雪

噼里啪啦吟哦

支一只大竹篩

秕谷、雀鳥

耳熟能詳的故鄉

冰車、冰尜、冰鞋

還是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