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員

李學文

羅潔在一家鞋廠上班，上班不久便面臨鞋廠裁員。她離婚后一個人帶兩個小孩生活，不能像其他姐妹一樣說加班就加班，有時為了小孩學習，還時不時遲到早退，因此成了第一批擬裁員對象。但公司很人性化，給每位擬裁人員一次申訴的機會。

人事部約好了下午四點在公司會議室見面。羅潔安排好小孩上學的事后，早早地到了公司大門口等。看到大門口貼的兩百多名擬裁員公示名單，羅潔的心就像現在淅淅瀝瀝下著雨的天空，感覺每一個水分子都會挑動淚腺。

離四點還有一個半鐘頭，出入證已經收了，進不了公司等，羅潔只有收起傘挪到大門邊上的走廊下躲雨。那里是一個給新郎新娘化妝的店，女店主以為是來化妝的，熱情地招呼：“快進來，外面下雨。”她看看后面又說：“還有人呢？”

羅潔說：“我不是來化妝的。”“不是化妝的也沒關系，外面下雨，到里面坐坐。”女店主還是那么熱情。“不會耽擱你做生意吧。”“現在一天也做不了兩對新人的生意。再說，哪個店會怕人多？”

這樣一說，羅潔就進了店里。女店主倒了一杯水說：“你一直看墻上貼的名單，上面也有你的名字吧。實際也沒什么，你這么年輕，再就業就得了。”

羅潔一聽，撕她的心都有。她想，自己兩個小孩，一個二年級一個三年級，有那么容易再就業？她強壓怒氣說：“拖兒帶口的，還能做什么？”

“你這么漂亮，底子好，每天稍化點淡妝，就能上電視，什么都可以做，說不定能找個輕快茶飯吃。”女店主繞著她轉了一圈，目光又回到她的臉上，“你臉型好，皮膚細嫩，就是有些暗；頭發發質好，就是有些亂。一副美人胚子，咋弄成了這樣？就是要裁了，也不能對不住自己。”

羅潔知道，這是女店主引誘別人做化妝的伎倆，但她這么一說，淚水溢滿了眼眶。哪個女人不愛美？做女孩時，自己天天對著鏡子瞧，三天兩頭上美容院。離婚后，自己忙完孩子吃喝拉撒，又忙上班，哪有時間打理自己？想到這兒，淚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著圈兒。

“化個妝吧，別看低了自己。再說，墻上公示說人事部四點見你們，還有一個多小時，也好打發一下時間。”羅潔差點同意，但一摸口袋，就三百元了，這點錢要留給大兒子買學習資料。女店主看出了端倪，說：“沒事，你是今天進我店的第一個顧客，反正坐著也是坐著，我免費給你做，也好日后給我宣傳宣傳。”羅潔猶豫了一下。女店主又說：“來吧，我們女人再慘淡，臉上也不能沒有光彩。”

羅潔一聽，眼淚嘩啦一下流了出來。

雖然免費，但女店主很盡心，手藝也特別好。化好妝后，羅潔對著鏡子一看，感覺年輕了十歲，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時代。她很滿意，下意識摸索了一下口袋。

女店主看到了，趕緊制止：“我說了免費就免費。”羅潔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就出了店。恰好是下午四點，公司門口站滿了人。人事部的人也來到公司門口迎接。

在會議室，人們一個個灰頭土臉地進去，又怒容滿面地出來。輪到羅潔進去時，她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也記不全人事部的人說的全部內容，她只記清了后面幾句：“一個即將被裁的人，還不忘自己的形象，這樣的人，什么困難不能戰勝？”人事部明確她繼續留用。羅潔出來后，想去告訴那個女店主，可她已關門。她的手無意碰到了口袋里一個硬硬的東西，她一摸，是一把修眉的小剪刀，她想，萬一被裁，就……沒想到自己是二百多擬被裁人員中唯一留用的人。

后來羅潔和女店主好得像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