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細細

秋風掃了落葉，也掃白了你的頭發。你那深深的皺紋一如葉脈，清晰可見，那眼袋垂掛得出奇，像大大的鴿子蛋嵌在眼眶下方。

或許是看懂了我眼中的驚訝，你伸直了背，踉蹌了一下，笑著問我怎么啦。不忍心告訴你有關你的老態，只好感慨今天風大，吹紅了我的眼睛。你說，秋天就是風大，風大才會吹熟稻子，吹紅柿子，吹甜甘蔗。

說這話時，你正站在一大片甘蔗林中，平時高大挺立的甘蔗，此刻被西風吹得直打哆嗦，葉子“嘩啦嘩啦”地呻吟著。長條的葉子帶著鋸齒般的利刃刮向你，抽打著你，你好像絲毫感覺不到疼痛，臉上的微笑依舊展露著。

是啊，這么多年在經秋的甘蔗林中，你被葉子這樣狂舞著，包圍著，這情形是何等平常，而你又是何等的平靜甚至是恬靜。

你自顧自地在田里收割著甘蔗，那一茬茬倒下的甘蔗，恍惚間像一根根朝我扔來的棍子，泛著紫色的幽光。

你頭也不抬，指著一根粗大的甘蔗說：“你聞聞看，能聞到它的味道嗎？”我低下頭，一股甜味在鼻尖彌漫。我瞬間感覺自己處于甜蜜地帶，身心都被甜甜的氣息包圍著。

“能在大風中挺立不倒的，都會長得這樣結實，這樣甜。風就是它們的催化劑，每年的這幾場秋風都能淘汰一些不太好的甘蔗呢！你知道嗎，我們都叫這風是‘金風呢！”

我的母親，雖然你識字不多，可你對生活的理解卻比我通透多了。你那一句“金風”，拂進了我心靈深處，溫暖了我的心。

人生中的一點挫折算什么呢，前方越是坎坷，越要沉淀心靈，凝聚一股力量，堅守住自己的陣地。我的母親，雖然你始終彎著腰，爭分奪秒地要把甘蔗收割好，可是你在風中始終如一的笑容，點亮了我怯懦的靈魂，你起伏的身影將我從惶惑中拉回，給了我繼續前行的力量。

抬頭，仰面，感受著金風帶來的觸感。

高大的梧桐上，有的葉子還在枝頭苦苦掙扎，與大樹母親做最后的告別;有的葉子則瀟灑地揮揮手，如頑皮的小精靈，從枝頭呼啦而下。忽然發覺，風過無痕，在挫折與成功之間，就隔著那道風。

林春霞：江蘇省泰州市姜堰區白米初級中學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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