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與事

宜家餐廳看食客

陸小鹿（上海，白領）

聽朋友說，宜家餐廳會提供中式早餐。

瑞典家私大賣場做中式早餐？我頗好奇，準備去見識下。

10點左右，宜家大門口已經聚集了一百多人，一半以上是年長的爺爺奶奶們。

既來之，則安之。我決定，不如吃完午餐再回家。

上電梯時，站我前面的是兩個頭發花白的爺爺。拐向餐廳后，他們直接走到盡頭，“還是坐在這里，老地方，空調風大”。原來，他們是去占位，將兩張桌子搬到一起，湊成了六人桌。

我選好食物，發現觀察附近的食客，倒是一個新樂子。

看前邊，大約是老年閨蜜團聚會。幾位阿姨打扮得山清水秀，一人買了一杯咖啡。聊了會天，她們便開始以Ins風的餐廳為背景，拿出手機互拍照片。然后，湊近頭靠頭點評，像少女一般興奮。我猜，不多久，她們就要挑出最美的照片發朋友圈了，假使秒收到贊，定能二度興奮。

左邊是一家三口：爺爺、奶奶、小孫子。小孫子做著作業，爺爺奶奶在一旁看iPad——不用自己燒飯煮菜了，去店家吃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也有像我一樣的獨行俠，偏坐一隅，喝著果汁，正在刷片。其實，愈是人來人往的地方，愈不受干擾，亦為享受。

之前提到的六人桌，則是一群老伙伴們在暢聊。他們自己準備了栗子、花生等小吃，但也買了咖啡，一人一杯——來餐廳消磨時光，多少得消費一點。他們聊的最多的還是小輩;工作、房子、孫子……都是話題。我想起退休在家的公婆常說，總不出門是會悶出病的。志同道合的老人們不定期約個會，拉拉家常，實是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動。

人，需要群居，也需要獨處。不挑客、高性價比的宜家餐廳，滿足了不同食客的不同需求，“靠餐廳拉動客流量”，可以說是店家最明智的生意之道吧。畢竟，很多人不過抱著“去吃個飯，再順便逛逛大賣場”的念頭而已。

捉蟹記

青山（上海，公務員）

秋風起，蟹腳癢，吃貨們心也很癢。

記得兒時，在田埂小徑上，不經意間就會碰到毛茸茸的大閘蟹（老家稱毛蟹），霸道橫行，大螯高舉，威風凜凜。回家跟大人講起“蟹逅”，大人就會說，用兩個手指按住它，捏著它的蟹背殼，它就老實了。

我牢記：要捉螃蟹美美吃一頓的。

鄰居老伯每到秋天就會捉螃蟹。捉蟹要在夜晚，老伯扛著木腳桶（那種一米直徑的圓形木桶，可以像小木船一樣在河中劃行），清晨回來就是一籮筐螃蟹。小伙伴們既驚奇又佩服，嚷嚷著也要去捉蟹，老伯纏不過我們，答應了。

那晚特別黑，老伯在港灣間設置閘門，閘用竹片編成，夜間掛上燈火，蟹見光亮，即循光爬上竹閘（眼神不好使），老伯守閘待蟹，我們從旁幫忙，不一會抓了一籮筐。老伯用田間的稻草把螃蟹腳綁好，讓我們每人帶一只回家。

為掌握捉蟹的其它秘訣，第二天一早，又和老伯在河邊碰頭。他穿著高筒雨鞋，肩上扛著一把鐵鍬，還帶著幾個竹竿，每根竹竿上面綁著一根線。老伯邊走邊講，挖螃蟹和釣螃蟹呢，白天合適。秋天是螃蟹繁殖的季節，交尾后，公蟹開始在河邊挖蟹洞，冬天做藏身之地，母蟹沿著長江洄游至長江口產卵生子。蟹洞一般在離水不遠的岸邊，只要尋找到蟹洞，一挖一個準。河邊洞多，何洞有蟹？找那些洞口有蟹拉的粑粑的。

一上午挖了一籮筐。老伯接著告訴我們，下午，螃蟹會出來覓食，所以上午挖蟹，下午釣蟹。只見他在竹竿的線上綁上泥鰍，胡亂丟在河邊，螃蟹果然中計。但我們激動地去拉釣桿，螃蟹又“撲通”掉回河里了。老伯說，釣螃蟹跟釣魚可不一樣，釣魚時一看魚漂移動就要起鉤，魚靈活，動作稍慢即脫鉤。相反，釣蟹時看到蟹鉤在動，須慢悠悠等幾分鐘，當蟹啃得有勁、沉迷美食，兩只大螯夾著蟹餌和鉤線不肯放，起鉤，保管一釣一個準。我試了，的確是這么回事，非常高興。

曾經一同捕蟹的鄉下的小伙伴們，如今人到中年，散落在各個城市。而每次相聚，感慨童年往事，一直記得老伯教我們捉螃蟹，雖然他早已駕鶴西去。

有聲男

安諒

非有財、有才、有權、有勢的人，“有聲男”，指憑著爹娘給他的嗓音，行走天下之人。明人就認識一個，姓郭名國，念起來挺拗口的。干脆，明人他們就戲謔地叫他“哥哥”了

“有聲男”的嗓音渾厚、華美，曾為數部影視劇配過音。不過，他雖然聲音好聽，但說話缺分寸。比如，那天聚餐時，一位初認識的女性朋友在桌上說，她有四個孩子，“有聲男”竟冷不丁地問了一句：“這么多，是和一個人生的嗎？”

此外，“有聲男”長得也令人不敢恭維。但人家靠的是嗓子，不是賣相，長得令人不敢恭維，不算什么大問題。明人暗暗覺得，其實這位“哥哥”還是蠻自信、也挺富有幽默精神的。此友，應該可長交。

朋友B有次和他聊到“有聲男”，不知為何頗多微詞。明人說，“有聲男”優點多多，是好朋友，你看他無論什么場合，讓他即興表演，他都大方應允，出口朗誦一段臺詞，或模仿名人的說話，惟妙惟肖的，他是大家心中的活寶。“他長得又矮又丑！”朋友B又說。明人笑著搖搖頭，“他不算丑，只是個子矮，但比武大郎高多了。你只是用明星的標準來對照他，就感覺他還不到位。”朋友B點頭：“這倒也是。”“你要真把他當作我們的一位朋友，多想想他的好，心平氣和一點，就如意多了。”

朋友之間，理當和睦相處。這么一想，朋友B還真又“數落”出“有聲男”的諸多好事來。他大氣，拿了演出費，就愛請朋友聚餐。他熱心，朋友要找小熒星，找藝校什么的，他都大包大攬。他生活正經，雖四十未娶，但有一位固定女友，除外從未聽說過有什么緋聞。他從善如流，信奉：三人行，必有我師。明人他稱老師，朋友中的多位，因有一技之長，他也虔誠討教。他還拜了幾位知名配音演員為師。其中就有著名的配音大師Q先生，還有一個嗓音特有磁性、為《功夫熊貓》配過音的L先生。據說，瀟灑風流的L先生年方十六時，電影《月朦朧，鳥朦朧》的女主角對其青睞有加……總而言之，“有聲男”是個靠譜男。

但是，后來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朋友們都沒見到過“有聲男”了。明人也曾試著發了幾次微信，撥了幾個電話，都像放出去的鴿子，毫無音訊了。“有聲男”是沒有固定工作單位的，他向來說自己是自由身，也是自由“聲”。他不愿配那些他覺得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覺得像林志玲、岳云鵬等為交通導航“獻聲”，是讓人不屑一顧的。他說他的嗓音純屬藝術。好久不露面，“有聲男”到底去哪兒了呢？讓朋友們頗費猜測。總不至于是被新冠病毒給攻陷了，又不敢吱聲吧？明人作為朋友，心里未免泛起絲絲擔憂。

終于，明人接到了“有聲男”的電話，說他這次雙節（國慶節、中秋節）回來，請大家一聚。“你小子，跑哪去了？”明人追問。“有聲男”笑道：“我去云南山里了，猛錄了一部巨著，告訴明哥吧，我快大紅大紫，流芳百世了，好多家音頻電臺都想與我合作呢！”“大師啊，什么流芳百世的，快回來吧！我們朋友只要你平安健康快樂就行，想和你好好相處一世！”明人在手機里吼了一句。這一吼，他也笑了，發覺心情愉悅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