鐫刻在書頁上的年華

杜曉琳

那些鐫刻著歲月痕跡的書頁給我的味道很特別。當我用雙眼抵觸那些泛黃的紙張時，一股從心底盤旋而上的滄桑之意便會侵襲整個身體，包括邊頁、邊角留下的淡淡折痕，這些會讓我的思緒驀然涌起一陣潮流，那些漫延在我腦海里的飽含親切懷戀的細小涓泉，多半是關于爸爸和流年的遐思。

墨香是讓人熟悉與回味的，只不過在那一摞從爸爸手里接過的書本上，我還聞到了歲月留下的陳腐味。由于本身對于紙頁的眷戀大過那些無謂的鄙俗，而爸爸也一直對我說，書的年齡是可以穿越朝代、跨越古今的，它與人的智慧相繼傳承，只要你尊重它，它肯定會對你有價值。

在某一天陽光燦爛的午后，當我瞥到這一堆擱淺在書架上的舊書時，竟心血來潮地想要曬曬它們！

一本又一本的書很快被我平攤在陽臺的陽光處，那些跌落在書頁上的塵埃在陽光下側身、翻動，似無言地訴說著光陰的故事。或許是爸爸的話帶我走進了一個思維的漩渦里，我回想著書頁最初的美麗素凈，于是用手拍拍灰塵，想用懷戀的方式來詮釋鐫刻在書頁上的韶華。

為首的一本是字帖，光線明朗燦爛，使我可以很清晰地看清書頁上的字跡。記得爸爸以前是很喜歡書法的，這使我聯想起爸爸年輕時的歲月。必定是在幾個漆黑如墨的夜里，他獨守夜燈在嶄新素凈的字帖上描摹出一個又一個遒勁有力的大字，瀟灑豪邁的筆鋒必定在夜里使爸爸的嘴角上揚一抹弧度。

記得爸爸說過，他喜歡路遙的小說，于是我找到那本厚重的《平凡的世界》。小說的紙張已經泛黃，扉頁上是清秀的署名，當時的藍色墨水微微洇染著紙張，也許墨汁是比較好的牌子，至今也未褪落顏色。那時夾著這本書的少年應是怎樣的？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為自己得到的新書而歡呼雀躍，蹦跳回家，在石砌的小路上抖落塵土又濺起塵埃，到家后又固執地把門甩上，然后滿懷希冀地打開封面，為自己的靈魂灌注下文學的力量。也許那時的爸爸也和我一樣，對一切未知的美好充滿依賴與神圣的向往！

而我又很慶幸，慶幸自己有一個隨著書頁而行走的爸爸。書老了，爸爸也不再年輕了，書頁上鐫刻了年華，同樣也勾勒了一個父親的成長，他不再貪戀年少的幼稚與天籟，開始仰仗一份更偉大的事業，也許書頁是最客觀明智的，殘留著歲月的痕跡，帶來它獨特的溫馨與雋永。它訴說著一個父親的故事，滄桑但不朽，在陽光下蠢蠢地翻動著，唱著年華的贊歌。

我把書默默收回，我想鐫刻在書頁上的年華也必定刻在我心里了，急景流年，爸爸老了，可我卻長大了！

（選自《讀者》）

【賞析】

本文敘述的發端饒有意味，“我”從父親的手里接過了一本本“舊書”，而且父親還意味深長地囑咐“我”要尊重“舊書”，這些細節描寫都有“薪火相傳”的意思。而真正認識到“舊書”的價值，還是因為偶然的“曬書”，一本本泛黃的書是一面面鏡子，還原出了父親曾經“年輕”的形象，詠嘆了一曲父親的贊歌。

（馬松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