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平
紫砂花器源于美、發現美、創作美、展現美,它的呈現是美的疊加與融合。紫砂花器首先是對美的原型的塑造,這種塑造是在對原型的深入觀察的基礎上對其美的特征加以濃縮與提煉。對于藝術創作,觀察是創作者要養成的一種習慣,一方面是要有觀察生活的習慣,一方面要有藝術觀察的能力。前者,藝術源于生活,生活中的美是流動的、細微的,也是容易被人們忽視的,但是它的美好卻有直擊人心的力量,善于觀察生活的人,眼界是寬的,心才能是豐滿的,從而獲得豐富的藝術素養。后者,如果說善于觀察生活是一種專注美的習慣,追求美的精神,那么藝術觀察就是創作者本身美學知識體系能力的作用,來自精神境界的反應,同時也提升了精神境界的維度。藝術觀察是創造藝術美學的前提,直接作用于作品的藝術表現力。

紫砂花器的藝術呈現是藝術美學實踐的過程,是極具深度與層次的。在藝術觀察的實踐中尊重觀察客體的本質與本真,透過外觀表現深入本源,進而提取美的特征,以藝術手段進行美的創作,最終呈現一場藝術美學的盛宴。“婉梅”是典型的紫砂花器器型,從選材、設計、定稿、制作、裝飾到最后的燒制成型,是源于美、發現美、創作美、展現美的藝術美學的實踐過程。宋代詞人姜夔,有一首梅花詞《疏影·苔枝綴玉》,妙的是雖沒用到一個“梅”字,一句“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就寫出了梅花的形態與風韻,引人入勝。同時代的王安石,一首《梅花》五言絕句“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寫盡了梅花的風骨與氣節,耐人尋味。梅,外在的形美與內在的神美使其頗具藝術色彩,成為具有豐富的象征意義和深厚的文化底蘊的藝術題材,“婉梅”的創作靈感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應運而生。梅花入壺,在紫砂壺藝的創作題材中是非常常見的,而“婉梅”巧用“漢瓦”這一極具自身風格的壺型為花器的載體,想法大膽獨特,因為漢瓦悠久的歷史文化底蘊給了漢瓦沉穩大器的氣質,花器作用于漢瓦,其藝術性很容易被忽視。而“婉梅”這件作品無論是宏觀的把控還是微觀的細化都將紫砂花器的藝術美學呈現得淋漓盡致。這件作品不是整體花器化的塑造,卻也不是簡單的局部花器處理,壺身下端的樹櫻見證了歲月的洗禮;壺把、壺嘴、壺鈕以梅花枝干塑形,蒼勁有力;壺嘴與壺身的銜接處展現了“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的倔強與堅毅,壺身與蓋面上儼然一幅“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的梅花盛景,而此時的漢瓦成了承載寒梅得以怒放的有力的基石。梅花的形態、神韻、精神、氣節,在“婉梅”里層次鮮明地怒放,情景交融,美得韻味無窮。
形象塑造的生動逼真,意境營造的引人入勝,前者是作者在創作過程中,對客體的深度觀察與解析能力,包括客體自身的美學特征、作者對客體的情感聯系、客體所處環境的背景、客體本身存在的文化意義等。這既是對客體本質的、本真的觀察,又是融入自己理解的獨特的、敏銳的感悟。后者取決于作者的創作能力,如何將客體的真與情作用于作品上,引起受眾的情感共鳴,這就只能靠實打實的真功夫了,包括豐富的美學素養、成熟的設計能力、純熟的泥性掌握、精湛的技藝手法等。
總結:紫砂花器的創作追求實用與美感的完美結合,在創作的過程中充分地發揮了紫砂泥性的最大功用、并將紫砂壺藝術美學最大化。紫砂花器的藝術美學是具體的也是抽象的,它取材于具體的萬物,塑造具體的形象,卻以壺藝創作的藝術手段再現具體的美,升華到藝術美學的層面就有了美的意境,而這種意境是一種藝術渲染力作用于觀感的精神享受,這種抽象的美,是永恒而無止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