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子固遺墨飄香

周振華

今年，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鞏誕辰1000周年。人們輕輕將先生喚醒，扶之左右徜徉于詩情畫意的南豐大地，同喜分享當下國之昌盛，民之安樂。

“向來一瓣香，敬為曾南豐。”歲月更迭，日月流轉，千年過后，南豐后裔情意深深聚集在曾鞏故里，由衷紀念這位好人、好官。全國31位散文名家亦在先賢雕像前，上香，叩拜！

曾鞏，字子固，世稱南豐先生。北宋文學家、史學家、政治家。就是這樣一位名揚天下的飽識之士，一生靠墨水游歷仕途，案頭亦不乏蠅頭墨跡，書法論道建樹頗豐，但曾鞏確確實實不是一位書法家。可見古代對書法家這一尊銜有著多么嚴苛的限定。不是書法家的曾鞏，自然不具那些大書法家的名氣。文章絕美，書藝平平。可萬沒想到，千年之后他的墨跡卻拍出了比書法家還高的價位，南豐先生的《局事帖》一時飄香中國，驚嘆世界。

《局事帖》高價拍出，使曾南豐名聲顯赫。中國古代眾前賢傳世墨跡碑帖，自晉《平復帖》至六朝、隋唐，諸經典穿梭于時空隧道，永不休止地被后人相互爭搶心摹手追。唐宋諸大家，尤以“唐宋八大家”著稱于世。唯曾南豐既未見手跡，亦無碑拓。不想世隔千年，曾鞏的《局事帖》驚艷四方，為世人知曉稱道。古訓再次證明，書法傳世之作的條件及特征：一定要是好人、好字、書寫的好文。好人更為甚也。

2016年春天，曾鞏的書作《局事帖》在中國嘉德春拍“大觀——中國書畫珍品之夜”拍賣出了2.07億元人民幣的高價。之前的1996年，《局事帖》在紐約佳士得拍賣會上以50萬美元被著名收藏家尤倫斯夫婦買下。而后，在2009年北京保利秋拍“尤倫斯夫婦藏重要中國書畫”專場中，曾鞏的《局事帖》再次現身，當時估價為1200萬元至1800萬元，不料最終以1.9億元成交。七年之后，其價值得以迅速提升，此帖賣出了2.07億元，20年間，《局事帖》增值45倍。

我國古代，那些大文學家，幾乎也是大書法家，大書法家，亦是文學大家，至少書法高手均為飽學之士。

談到書法，人們自然會想到李世民、趙佶、康熙、乾隆、王羲之、顏真卿、歐陽詢、褚遂良、蘇軾、趙孟頫等，他們既為權貴，又是書法大家。古代書家之成名模式如出一轍：其字，先是出類拔萃！憑此，步入仕途。而后，做了大官、好官、清官，一身正氣！再后，人更高，字更佳！于是，他的靈魂便鑲嵌在這個世上，連同他的書作。

中華民族歷代名垂千古的書法大家，無一僅因書法而垂名，但他們留下來的讓后人銘記的卻是他們的書法及書藝。古今歷代習書者成千上萬，可謂一人一面，一筆一書。其實諸多的書家無非歸此四類也：即人高書高者，人高書低者，人低書高者，人低書低者。垂名千古的書家和百世流芳的書作，往往是人高書高者所為。

人正，書高；人善，書端；人勤，書老；人清，書貴。如果人不高，他之書法永遠不會有多高；如果書法有一天高了，那是他這個人一定高了。一位有學問、有學識、有學養的人，他的字再怎么著也差不到哪去，至少有其獨特的味道。日后定生一派氣象。幾千年的書法發展史，證明了一個無可爭議的話題：那就是書法一定是由君子才能成就并將其發揚光大的行藝。

書法，可謂古代科舉制度之主證。縱觀歷代“狀元書法”，柳公權、文天祥、楊慎、翁同龢、劉春霖等的書作都令人贊嘆不已。古時要想蟾宮折桂，除具備深厚的經史功底、卓越的屬文能力外，還必須書法超群，否則不可高中。據史料記載，順治九年的鄒忠倚、十五年的孫承恩都是用歐體字寫的考卷，被喜愛歐陽詢書法的順治皇帝看中，選為狀元；康熙十八年的歸允肅、二十一年的蔡升元、三十九年的汪繹等人長期臨摹王羲之的《黃庭經》《樂毅論》，參加考試時，三人考卷被康熙帝看中，也都成了狀元；更傳奇的是，康熙三十年殿試中，考官們原先擬定第一名為吳昺，第二名是戴有祺，但卷子呈送康熙帝御覽時，康熙帝被戴有祺一紙漂亮的書法折服，于是朱筆一揮，將戴有祺定為第一甲第一名。作為三次參考進士的曾鞏，當時的書法肯定也費盡一番功夫。

書法大千世界，表象看似凡簡，撥開后，乃如“觀天體日月之廣袤，窺宇宙銀河之浩繁”。人不到一定境界，不具高尚品質，胸中無墨神志無主，是難得書法之精血的。書法依附于高貴的靈魂。

當下中國十大拍賣最貴的書法作品，曾鞏的《局事帖》仍居前列，排名第三。第一位是黃庭堅的《砥柱銘》4.4億元。第二位是“書圣”王羲之的書法精品《平安帖》3.08億元。該帖曾被乾隆帝盛譽可以媲美“三希堂”瑰寶。曾鞏的《局事帖》僅次于《平安帖》，可見這幅孤品墨跡在書法中的分量與價值。第十位曾紆，曾鞏之侄。北宋末南宋初散文家、詩人、書法家。是“南豐七曾”之一。其書作《人事帖》4000萬元。看十大拍賣最貴的書法作品，曾家就有兩位占榜。

說來道去，曾鞏的《局事帖》究竟金貴在何處？魅力何在？我想“文”勢在上，統而概之。亦可解讀為：通篇墨跡被灌注了文人魅力，文氣魅力，文章魅力，文采魅力，文化魅力，文物魅力。此六宗魅力涵蓋其中，自然先生的遺墨精彩之處在字亦在人！在文更在境！

高重而珍貴的文物價值體現其中。《局事帖》，水墨紙本，該帖書于印書紙背，仍能看出圖書印刷的字痕，書法結字修長，筆劃清勁。《局事帖》是迄今發現的唯一一件“唐宋八大家”之一曾鞏的傳世墨跡，為曾鞏62歲時寫給同鄉故人的一封信，曾被歷史上多位名人收藏，并經徐邦達考證著錄于《古書畫過眼要錄：晉隋唐五代宋書法》。認為這是曾鞏在通判越州任上所書。此帖清代已歸于安岐，并著錄在《墨緣匯觀·法書》。之后，又經曾燠、王芑孫收藏。民國時，藏于著名鑒定家張珩及其家族。20世紀90年代出版的朱家溍編《歷代著錄法書目》，此帖亦定為曾鞏的書法作品。《局事帖》累經名家遞藏，歷盡劫波而紙墨如新，可謂千年遺珍、人間孤本，實為至幸。據考證，這件書札的收藏者包括何良俊、項元汴、安儀周、王芑孫、曾燠、費念慈、許源來、張蔥玉、張文魁等人。此帖全文共124字，平均每字價值167萬元。為什么如此金貴？其無可替代的文物價值系一重因。比如其作為文人書札，是一種文體與修辭，涉及其文學；其所記述的具體內容，又可以作為研究宋史之史料；而作為物質實體，在宋代，紙為稀缺資源，對往來公文與書札，人們會用其背面來印制圖書。專家考證，這張寫有《局事帖》的紙在南宋時期就曾經印過三國刻本。而文物價值則為其收藏價值添秤加碼。藝術品珍稀度，清晰明了，專家強調這是目前唯一存世的曾鞏書法作品，因此有“海外孤本”一說。此外，這件作品的收藏脈絡可謂傳承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