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耀華

吳耀華
1959年2月生于如皋,籍貫南通市。江蘇省南通大學藝術學院原院長,教授,碩士生導師,教學名師。南通理工學院教授。教育部高校藝術設計教學指導委員會、國家輕工行業協會副主任委員,江蘇省人民政府高校教學督導團成員,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江蘇省國畫院特聘畫師,江蘇省科普美術家協會常務理事,南通市美術家協會原副主席、顧問,民盟江蘇省國風畫院副院長、江東美術院院長,崇川畫院院長。

曉霧 45cm×68cm 紙本設色 2011年

歷史上畫荷者很多,傳統的表現手法歷歷在目,大多寥寥數筆大葉之后,莖干交錯,再加上花朵相應,似乎都在這樣做。如何從流行的狀態中走出來形成新的突破,人們從未停止過探索。我始終認為,只要走到現實生活當中去觀察荷花的生命形態,就會發現她有多重的美感可以去不斷地挖掘,不斷地進行新藝術表現的嘗試。對之進行創作的靈感,應當從生活的觀察和自己的感悟中加以建立。
例如,在荷畫的傳統藝術表現中,無論是佛、道藝術中的荷花表達,還是宮廷或民間的繪畫中荷花表現,大多數是取其自然天光或平光下的狀態,運用雙勾和色彩平涂、點染的方式表現形體的每一個面,削弱光照射下的炫麗感覺,強調靜態、平和乃至有一些陰柔的沉默狀。而事實上,現實生活中荷花呈現給我們的欣賞點是多樣的。晴空萬里時,陽光照耀下,光透荷花,花朵顯得更加嫵媚,像玉石一樣玲瓏剔透,又不失色彩的鮮艷,這是傳統表現手法無法達到的。而荷花花瓣色彩或嫩紅或潔白,潤潤如玉脂的淡紅漸變而融化于白玉般的無瑕之中,這樣潔凈感的審美與“紅酥手,黃藤酒”“人面桃花相映紅”等的傳統色彩審美相一致,是無須遮掩和回避的審美所在。正因為它時刻展示健康而向上的美感,傳遞郁勃的生命力,我們沒有必要去壓抑對這種生命力存在的欣賞而與其他心理狀態進行契合。傾心對此進行表現,我們就得動用從西方繪畫藝術中學習來的技法,將光、體積、色彩、情感等幾重關系,經過意象整合,融合到我們所運用的筆墨技巧中。同時,仍然讓它保持中國畫的意境、中國畫的筆墨趣味,整體上繼續在民族文化特征的意韻中向前走。那么,對畫荷花的筆法、色彩等等的運用更加有繼續研究、提升的必要。
因此,吾畫荷花,意在陽光、向上、大度、透明、美麗、青春之態,同時又保持中國傳統文化中所傳承的文意與精神氣息。藝術表達必須在掌握傳統筆墨的基礎上介入自我的審美觀照,通過對藝術靈敏度的訓練,客體意象化后的組合表達,同時努力從傳統平光的表現轉向關注現實光影之中,融入更多美好的感覺。
荷花本身的色彩必須靈動,含帶著花朵在光的照射下的青春、嫵媚、郁勃。荷葉與其他形態的組合,努力走進這種狀態,如果只是單純地對傳統手法進行摹仿,肯定是不能達到理想效果的。求解其中理義,必須筆墨有韻,變化中有情致。經過多年的探索,我在筆法中揉合進書法、體塊、沖和、交破的方法,將結構、色彩、光、留白與情緒結合在一塊,并以靈動中的機變為破除概念化的審定標準。

菡萏吟紅 88cm×57cm 紙本設色 2015年

曉月探秋池 179.5cm×96cm 紙本設色 2012年

清氣 93cm×57cm 紙本設色 2012年
對中國畫藝術的掌握,最關鍵的在于養成意象審美的自覺,在人文精神的框架中形成自己的文化建構與氣質。為什么中國畫藝術很容易被人等同于街頭雜耍,被曲解和小視?原因大多在于缺乏對中國文化的理解:祖宗留下的程式始終為人們所熱衷,筆墨成為一種技術程式被操持者津津樂道,因為能夠一揮而就,因為“形若草草”,因為總是有筆會在表演,加上票友與不諳其道者的宣揚,加大了外行和外國人腦海中的這種誤解。由此可知,如果不具備捕捉現實生活中的審美亮點并凝聚為審美意象的能力,那么所有的表達很可能就是在重復。要么是在重復前人,要么是在重復眾人,這種藝術形式的趨同、重復就是和同了江湖上的忽悠,已經偏離了藝術創造性存在的本義,失去了應有的文化價值。
如何建立自己的藝術語言程式并形成一定的影響面而區別于其他,這是一個囿于地方一隅的中國畫家所必須引起警惕并應當努力去做的事情。他必須身體力行,通過諸多方式吸收文化,以建立起自己的藝術程式而區別于其他。
堅持將形式語言的探索圍繞著內容的需要走向視覺新境,相信來自古人的確切而高水平的程式化語言,這是尊重傳統—內在的人文心理、生理狀態、審美標準、工具材料約束下的種種限定,是與現代人建立自己的形式語言的規律相一致的。一旦走到現代的文化背景下,就有必要重新去認識這些傳統形式語言在當下氛圍中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因為我們的衣食住行、文化接受方式、審美標準等,再也不是傳統形式語言生成時的語境,這是任何一個時代的藝術家所必然面臨的話題。在畫面的表達上,就應該將那些來自傳統的經驗,與自己身邊的種種感受結合起來,語言符號的選擇就應當有所取舍,有所不同,有所拓展,建立新的、適用的標準,為當下的感覺服務。
作品《曉霧》,就是在這樣的意識下嘗試運用傳統的水墨語言進行意境的描述:筆墨語言仍是來自對傳統的學習,每個水墨塊面與筆畫都能夠讓人聯想到學習的源頭,畫面的組合則是講究結構與塊面的現代感覺,并通過不同程度的對比性刻劃,讓層次在交替中推進到霧氣中去,形成晨光中的空間感。有云“文似看山不喜平”,講的是文章起伏跌宕所形成的節奏感。同樣,在視覺形態表現的訴求中,藏與露也是審美節奏的矛盾統一體,兩者關系處理得非常融洽,就能夠增加畫面悠遠綿長神秘莫測的玄想點,同時又是不可言狀,使人感受到彌漫在整體畫面當中曲徑通幽式的審美情緒。

依蒲 63cm×65cm 紙本設色 2009年
遠處,荷花優美,令人心動,為了無盡的遐想,我在《碧煙幽韻》中努力營造神秘的氛圍。為了效果放筆直取,直接描繪前景的葦葉,在自然干透的同時,適時點進相應的顏色,并且引導其水分向規定的方向流淌。主體任務完成以后,對整個畫面進行適度的渲染,烘托氣氛,以表現神美之想,呈現幽遠之韻。
《清氣》之作取意“小何才露尖尖角”的詩意。盡管遠方有成熟的荷花,荷葉在飄蕩,但是,小荷仍然必須從逆水中冉冉升起,身邊有已經成熟了的蓮蓬,也有折斷了的葉莖,鄰近更有新葉從水中掙扎而出,但是,上方有那幾柄荷葉,如傘,如蓋,呵護著成長。所有的這些意象,是一股生命的清氣在不斷向上升起,預示著任何力量都阻擋不住,應當珍惜這一股清新的生命氣息,更應保護她的成長環境……是這一幅作品的人文內涵所在。整個畫面的材料仍然運用了中國的宣紙、水墨、顏料。方法仍然是放筆直取的書寫,不希望有任何的做作,希望意象與畫面筆墨及最終的效果,彼此都靈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