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塑料袋的計較

周理松

我曾發誓，退休之后，做一個生活簡單，不給別人帶來任何麻煩、增添任何負擔的閑人，一個決不奢侈的“低碳老人”，但卻往往事與愿違。

日常生活平凡而瑣碎，要想簡單而輕松地過好每一天，不讓別人受累，除非自己不與外界接觸，否則，復雜與“高碳”隨時光顧，叫你無法做到簡單和“低碳”。譬如上街買菜，過去是提著竹籃，后來是自帶布袋或塑料網兜，再后來至今，兩手空空，甩開膀子直奔超市或集貿市場，無論你想買什么，全有塑料袋裝好，付款后拎起就走，何其簡單省事！但是，眼瞅著門前每天垃圾如山，且多屬塑料包裝所棄，不禁心急如焚，想象著將來的某一天，它若變成一座高高的圍城，伴隨烈日、霧霾和濁氣，逼得人走投無路，無法喘息時，那將多么悲慘！與其這樣，何不從節省每一個塑料包裝袋做起？

遺憾的是，這一想法竟給超市營業員帶來了麻煩：我將選好的幾種蔬菜集中裝進一個塑料袋，然后一捆一扎地遞給營業員過秤，意在讓她逐一稱好重量、貼上價格標簽之后，一并裝回我手上的這個塑料袋里，以免東西分散，占用更多的塑料包裝。不料，這一講究，竟把忙得不亦樂乎的營業員給惹惱了，她嫌我自圖省事，給她過秤和粘貼標簽帶來不便。至于超市無償提供的塑料袋是否需要節省，這好像不該是我和她應當關心的事。她的簡單利落，正好反襯了我的老邁迂腐。

這樣的矛盾，本來是不應該發生的。是我的低碳生活理念與消費時代脫節，還是我的想法在現實面前顯得不切實際？當然是后者。超市和集貿市場為了方便顧客，免費提供塑料包裝，這是國內外通行的慣例，結賬時再給一個統一手拎的塑料袋，即使不予免費，也不會超過兩三毛錢，這些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我從節省的角度去計較，反而顯得特別矯情。

不過，大家看起來都很正常的事，其實可能蘊涵著極大的不正常。長期形成的行為習慣，無不伴隨人們頭腦中看似正常的思維定勢;正是這些思維定勢，習以為常地埋沒了人的理性，進而不顧常識，短視地看待和處理那些具有長遠意義的大事。這或許正是保護環境的口號喊得震天響，而實際行動與它并不同步，甚至背道而馳的原因所在。

正因如此，規范商品包裝，防止白色污染，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譬如，可否根據商品不同類別，針對蔬菜、水果、副食和速凍食品等商品的不同性狀，結合超市、商場、餐館、集貿市場和街邊攤點的不同情況，分別規定是否允許塑料包裝;禁止超市、集貿市場和零售攤點向賣方無償提供手提塑料袋。塑料包裝之所以在蔬菜和其他農副產品買賣中大行其道，是因為它方便實用，且成本低廉;如果在產業結構調整中，對塑料制品的生產進行必要的限量或調整，使塑料包裝材料價格上升，從而加大塑料包裝的成本，把蔬菜和其他農副產品的塑料包裝減少到最低限度。

塑料包裝的泛濫之于環境的危害，絕非杞人憂天。只要你走出寬敞整潔的城區街區，進入某個不被管理者十分注意的角落;只要你來到鄉村集貿市場、旅游景區的路邊攤點，塑料包裝袋的慷慨奉送和任意丟棄就隨處可見;而網購和外賣的日趨紅火，更把塑料包裝的疊加和負重不斷推向極致。不用多久，以塑料為主要成分的垃圾圍城，是否真的會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這要看一個塑料袋的計較與糾結，是否被人理解;看我們大家的思維定勢和行為習慣，是否懸崖勒馬。